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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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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規定,一五八的考生要到總醫院的考點去考試。王萍平一聽說,就跟戴天嬌說,最不想回家。還說,准備考完試就在總醫院的同學那住,然後直接返回醫院。

  戴天嬌倒是很想回家了,當了護士長以後,更忙了,也不能像當護士的時候,下了夜班有幾天的連休,還可以跑回去看看。想到要回家了,很高興,先在電話裡跟崔茜茜通報了,說好了,她回家的時候,她和大哥也回家裡住。戴天嬌還問了問二哥的情況,崔茜茜說,沒有你這麼乖,他經常不向家裡彙報情況。不過,崔茜茜說,聽從二一〇團回來的人說,他幹得不錯,他在那主管訓練,說是已經在團裡燒了好幾把火了,把一個團搞得生機勃勃的,不過有人說,這小子有點軍閥的樣子。崔茜茜還告訴戴天嬌,考試的時候,她要到場。戴天嬌就說,你就是去監考唄。不過,本女子是不會讓你開後門的。崔茜茜說,我還不瞭解你,就是把答案放在你的眼前,你也要把眼光移開的。

  戴天嬌又想到了爸爸,她的老爸爸。無疑,張少偉出事對爸爸的打擊最大,因為他最疼天嬌,那事以後爸爸住了很長時間的醫院,一直到宣佈他離休。

  自從皇甫把爸爸的事告訴她以後,一段時間,天嬌心裡很難過,甚至還悄悄地恨過爸爸,覺得爸爸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該出生的,因為她的出生,她獲得了幸福,而皇甫卻走到了另外的路上去了,在皇甫看來那是一條偏離幸福大道的路。她曾經把這種想法對沙老太說過,沙老太說:「不能這樣想,你爸爸並沒有什麼錯,他有獲得幸福的權力,他覺得和你母親結合更讓他感到幸福。」沙老太接著說:「戰爭年代他們互相關心,誰救了誰的命就是他們的感情基礎,是戰爭讓他們把感情簡單化了,在離開了戰爭以後,感情的缺憾也表現出來了,現在或許你還不知道,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的需求和依靠的根本。感情也不是簡單的,但是,你不能恨你的爸爸,他生育了你,又無比愛你,他是一個好男人也是一個好爸爸。」

  那天戴天嬌還問了沙老太:「為什麼皇甫的媽媽的墓碑是無字的?」

  「那是因為她太傷心了。她曾經對我說,她不想讓任何人記起她。她文化不高,但是,人卻太好強。」沙老太說。

  「哦。媽媽,那你知道老撇嗎?」

  「怎麼不知道?他可是這個醫院學問最高的,解放前從美國回來的,一建院他就是醫院動物試驗室的主任,他在這個方面的學術成就在世界上都有名。可是,一場莫名其妙的病毀了他。」

  「我怎麼老在墓地看到他?」

  「他哪裡都去。他是看著這個醫院發展起來的。」

  「我總覺得他和皇甫的母親有什麼聯繫?」

  「你真是一個有心的孩子。誰都沒有想到你爸爸離開皇甫主任後。老撇卻向皇甫求愛,他那時的條件很好,聽說早先在國外有過一次婚姻。他的一切都很洋派,他卻真心愛皇甫,但是,皇甫沒有接受。我說過,皇甫是一個要強的女人。」

  戴天嬌又「哦」了一聲,真沒有想到在她出生以前竟發生了這樣多的事。

  戴天嬌覺得自己現在又無比的想老爸爸,正像沙老太說的,誰又能把人的感情這件事解釋清楚呢?爸爸還是好爸爸。她想好了,這次回去一定要和老爸擠坐在一個沙發裡,把很多很多事講給他聽。

  離考試還有最後一個星期了。星期天的時候,王萍平上班去了,戴天嬌一個人在宿舍複習,最後的這幾天,她計劃把各門功課從頭溜一遍,也就是最後的複習了。

  上個星期黃強來對她說,在她複習考試的這一段時間,她不用再去西邊村了,並且告訴她,軍區還是執意要調他走,服從軍令是一個軍人最起碼的素質。不過,他說等她考完試以後,他可能才會離開大荒田。

  已經到了夏天,但是在屋裡沒有一絲一毫熱的感覺,但是能感覺到窗外亮麗的太陽,如果在那樣的太陽下站幾分鐘,可以使人立刻大汗淋漓。高原的太陽太燦爛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熱情。

  吃過中午飯,王萍平又到了病房,臨走時,還匆匆拿了一本書,說:「星期天,事很少。」

  戴天嬌知道,他們五官科到了節假日基本不做什麼治療,就是守病房,處理急診。她看著王萍平走了,就想先在床上靠一靠,反正會不得睡覺,然後再繼續看書。她上了床,手裡舉著一本數學書,不一會兒,眼睛就打起了架,手腕軟了,書也倒在了一邊。

  月光像水一樣,叮叮咚咚地流淌著,流啊流啊,流到了身上,一點也不涼,卻是滑滑的,像一塊絲綢,在身上滑啊滑,身上怎麼什麼也沒有穿,被月光包裹著,少偉說,快點,快點,再不快我就要回頭看你了。你看吧,看什麼?不,天嬌,你快一點,快追上我。可是,我怎麼會跑不動呢?好吧,我等你,閉著眼睛等你。哦,我追上你了。快,摟住我,緊緊地摟住我。少偉,你的胸懷像一堵牆,那麼厚,那麼溫暖,我好想永遠都靠著啊。天嬌,你太美了,你的皮膚這樣白,白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睜不開才好呢。他們接吻、擁抱。天嬌說,我好幸福,幸福。我也是,我也好幸福。怎麼,你怎麼又變成黃強了?我就是黃強啊,你愛我嗎?我不知道。黃強就輕輕地用嘴唇親吻天嬌的耳朵,癢癢的……

  「黃強出事了!」

  「天嬌,你醒醒,黃強被火燒傷了。」王萍平使勁推著天嬌。

  戴天嬌忽然一下子醒了,但是腦子裡還糊糊塗塗,不知道是夢裡的事,還是現實的事。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問:「萍平,是你叫醒我的嗎?」

  王萍平一臉的焦急,說:「天嬌,黃強被火燒傷了。」

  「什麼?你說什麼?」戴天嬌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邊問邊急忙穿著鞋。

  「他下午在西邊村救火時,眼睛被燒傷了,被西邊村的農民送來了我們科。現在在做手術呢。」戴天嬌這才看清楚,王萍平還穿著白大褂。

  戴天嬌的腦袋「嗡」地一下,立刻跟著王萍平向病房跑去。

  終於,黃強被推出了手術室,眼睛的部位纏著一圈繃帶,臉上其他裸露的部分已經抹上了藥膏,閃閃發亮,看得出那些皮膚被燒傷表皮,還看得見燒起的黑皮,嘴唇乾裂著,就好像他才從陣地上下來似的。

  戴天嬌走到平車旁,用手抓住了黃強的手,她發現黃強的手幾乎沒有被燒,只是有幾處被尖利的東西刺傷的疤痕。

  「天嬌,你是天嬌嗎?」黃強突然激動起來。

  「是我。我就在你身邊。」戴天嬌說著覺得喉頭發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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