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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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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強的來信,又像一隻帶刺的手抹過了她已經脆弱的心臟。她看完信後,用手使勁地揉自己的胸前區,她摸到的是飽滿堅挺的乳房,那是她作為一個年輕女人的標誌。她真恨啊,她恨她沒有把最美好的呈獻給活著的張少偉,是的,一切都沒有呈獻給自己心愛的人,可是,心愛的人已經長眠,已經永遠不會回頭,而愛他的女人只能帶著無盡的無奈和永遠的遺憾在呼喊他…… 清明節的時候,黃強真的來了,在墓地他們相見了。戴天嬌是先到了,她帶著一束開得正豔的馬櫻花,那是一束火一樣紅的馬櫻花,她把馬櫻花放到了張少偉的墓碑前,說: 「少偉,我帶著花來了,你最喜歡的馬櫻花。你不是說,醫院院子裡那些所有的花也沒有這馬櫻花漂亮嗎?我承認馬櫻花很美,尤其是今年,它的花瓣就好像被擦亮了一樣,鮮豔得讓人覺得不真。現在就放在你的面前,你好好看看吧。今天,黃強要來看你,你們一定有好多話要說吧。」 黃強是舉著一束松枝來的,他把松枝放到了馬櫻花的旁邊,在墓碑前蹲了下來,他看著少偉的照片,照片上一塵不染,還是那樣笑著,很年輕很單純地笑著,就是這樣的笑,使黃強一下子覺得無法承受,他哽咽著說:「老兄,我來看你了。」說完就急忙站起身來,趕緊扭轉身子,不露聲色地擦去淚水。 片刻,他轉過身來,看著戴天嬌,戴天嬌也看著他,笑著,沒有說話。黃強渾身顫慄了一下,為眼前的女人,毫無疑問,她太美了,太美好了,可是,又太不幸了。再看一看眼前的還有些新的墓碑,他在心裡說了一句:「老兄,怎麼會這樣呢?難道我們倆的那一句玩笑就要成真嗎?」 他簡直不敢想下去,想下去讓他有一種犯罪感。 戴天嬌說:「挺好的。」好像在說她自己,又是在說張少偉。 黃強忽然感到。眼前的女人不僅僅是美好,更有一種力量,一種看不見的勇氣。想到這更是一顫,心疼得要命。 戴天嬌看了看黃強,就轉身走到了一邊,她知道黃強一定有許多話要對少偉說。她走到墓地的邊緣,遠遠地看著黃強,黃強的嘴在動,戴天嬌就想,少偉是需要朋友的,一想到以後黃強能經常來看少偉了,她心裡似乎多了一些安慰。 因為時間晚了,黃強準備在張少偉家住一夜,第二天返回大荒田,晚飯在張少偉家吃的,沙老太高高興興的做了幾個好菜。吃過飯以後,沙老太對戴天嬌說:「天嬌,坐在家裡怪悶的,你和黃強出去走走。」 還沒等戴天嬌說話,黃強就說:「天嬌你帶我去看看黃大媽,好嗎?」 戴天嬌就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有一個黃大媽?」 黃強不好意思地說:「還不是少偉告訴我的。」 戴天嬌就說:「他怎麼什麼都告訴你?」說著就答應了。 沙老太一聽要到西邊村看黃大媽,就進廚房拿了兩把麵條,一瓶醬油和一瓶萊油,說:「天嬌,把這帶上,上次帶去的可能已經吃完了。」 戴天嬌點點頭,接了過來,說:「媽,我們走了。」又大聲對著裡屋說:「爸爸,我和黃強出去了。」 路上,戴天嬌說:「少偉經常給你講我嗎?」 黃強點點頭說:「嗯,我知道他那種心情,因為高興而不得不找個人說說。不過,我和少偉誰對誰呀,可以說是一個人。你們女人根本無法理解我們男人之間的友誼,真的,男人與男人,有一種真友誼。」 戴天嬌點點頭,說:「其實;少偉也經常說起你來,也說過你這樣的話。不過,我們女人也有真友誼的。」 黃強說:「可能吧,不過,很少。」 到西邊村的路有一個地方不好走,因為常年積水,總是稀泥巴,黃強先跨了過去,就伸過手來拉戴天嬌,戴天嬌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伸給了他。黃強說:「你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去石林,爬蓮花峰?」 忽然,那一天的事情,就清清楚楚地出現在戴天嬌的腦子裡,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又要來了,戴天嬌使勁咽了一口口水,說:「當然記得。」就沒有再說下去。 黃強進入黃大媽家的感覺,和張少偉一樣,才一進去什麼也看不見。就聽得戴天嬌在和一個老太太說話。黃強就站在門口,努力睜大眼睛,過了一會兒,屋內的一切才在他的眼睛裡漸漸地清楚了。眼前站著一個到他腰這麼高的老人,渾濁的目光幾乎讓你覺得她沒有視力。她看了一眼黃強,像嚼東西一樣嘴在蠕動,自己先坐了下來,其實沒有凳子,就是一張用土基壘起的床,上面鋪著一層草,在草的上面有一床部隊用的床褥,有一床已經發黑的被子。老人就坐在床沿,床低得就好像是蹲在地上。 戴天嬌向裡走了走,那就是廚房,其實根本沒有分開,只不過是延長,有一個很大的灶台,就表示是廚房。她把麵條、醬油、萊油放到了灶臺上,就用大嗓門對著老人喊:「大媽,這是麵條、醬油、萊油。」老人聽了兩遍,點了點頭,戴天嬌又揭開水缸的蓋子,彎下腰看了看,就對黃強說:「我們去挑點水吧。」 兩人擔著水桶進了門,黃強一放擔子就大大的喘了口氣,「天哪,每次都是你挑水?」 戴天嬌笑了:「很重吧,我才不像這樣呢,我每次都只挑半桶,多跑幾次不就行了。另外村裡也有團員定時來給大媽挑水的。」 這時,黃大媽已經點燃了煤油燈,小屋裡亮了起來,黃強坐在床沿,四下裡看了看,到處都是黑色,難怪在白天這裡面也是一黑的。 走時,黃大媽依在門邊上,對著他們招了招手。 戴天嬌對黃強說:「其實大媽就是不愛說,她心裡什麼都知道,我每次來她都很高興,一個人也很孤獨。」 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時,天已經全黑了,黃強忽然莫名地又想起了他曾經和張少偉說過的話,心裡一陣莫名的慌張,身上好像上了緊箍咒一樣,走著路的雙腿忽然變得很重很重,幾乎要絆倒。 戴天嬌倒走到了前面,就轉過身來:「黃強,你怎麼了?」 黃強忙跑了幾步,說:「剛才腿突然抽筋了。」 「現在好了嗎?」戴天嬌問。 「好了。」 又繼續往前走,就只聽見腳步聲,那種踩在堅硬的土路上發出來的悶悶的聲音。黃強很想說點什麼,他實在不想聽這種悶悶的聲音,於是,腦子裡就在快速轉動,想找一個話題。 他突然說:「後來還是沒有找到……」話一出口,覺得不對,趕緊停住。 「什麼沒有找到?」戴天嬌問道。也難怪,四周什麼聲音也沒有了,說話聲特別清晰。 「沒,沒什麼?」黃強忽然變得語句不暢。 「到底什麼沒找到?」戴天嬌還在問。 「是鞋。」黃強吞吞吐吐地說。 「鞋?什麼鞋?」戴天嬌覺得奇怪。 黃強歎了口氣,說:「我又想起了張少偉。對不起,天嬌,我本來不想說他的。」 戴天嬌說:「黃強,沒什麼,我喜歡聽你說少偉,你一說。我又覺得少偉就在我們中間,聽著親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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