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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王萍平跟了出來,心裡想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她跟著護士長到了一個病房,護士長走到了23床的前面,沒有說話,而是用嘴向那個病人努了努,完了就自己走了出去。

  王萍平看了一眼眼前的病人,心裡暗暗地吃了一驚,她看到病人的右眼腫得像一個桃,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剛剛進行過球後注射的病人,她的心一陣驚恐。她來到了護士辦公室,看著護士長,護士長說:「王萍平,再怎麼你也是一個老護士了,怎麼還會出這樣的事?」

  「我……」

  「是不是沒有三查七對?」

  「不,不會的。」

  「我看是劑量問題。你最近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這還是小事,要是出了大事,我看你怎麼辦?」護土長說,她的聲音不大,但是紮得王萍平的心很難受。

  王萍平沮喪極了,她想這一切都是因為朱麗莎那刻薄的話引起的,在會議室裡她哭得傷心極了。

  對於任歌,楊新民有足夠的耐心,他相信女孩是要追的,只有窮追不會,才能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女人。

  這一天,楊幹事又來到了任歌她們宿舍,他敲了敲門,聽見裡面傳出「進來」的聲音,他聽出是任歌的聲音,心想著還好,沒有白來,就推開了門。聲音很輕,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麼聲音,他躡手躡腳,因為他看到任歌正在畫畫,她把紙釘在了牆上,地上放著一個堆滿油畫顏料的凳子,任歌手裡端著一個調色板,正畫得專心。楊幹事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後,看到任歌正在臨摹一幅外國人像,是一個金髮女孩的像,他就抱起手做出看她畫的樣子。

  任歌在畫上又添了幾筆,這才回過頭來,一看是楊幹事,就「哦」了一聲。

  「你坐吧。」任歌指了指自己的床。

  楊幹事點著頭向她的床邊挪去,他看到床單很乾淨。就猶豫了一下。

  「沒關係,你坐吧。」任歌手裡還端著調色板,並用調色板比劃著。

  「你喝水吧。」任歌說著就放下手裡的調色板,要去倒水。

  「不用了,我不喝。」楊幹事忙起身。

  自從有了大平地的交談,任歌就對自己說,不能那樣對楊新民,她有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她覺得自己盡可以不愛他,可以不接受他的愛,但是,千萬不可傷害他。他再怎麼說,也還算是一個有骨氣的男人,他能有今天,完全是靠自己闖出來的,他還是走了一段非常不容易的路。

  任歌坐到了朱麗莎的床上,正好對著楊幹事,她看了一眼楊幹事,想找個話題,可是一時又找不到,就把胳膊放到桌子上,看著桌子上的一排花花綠綠的書脊。看到一本書,她又忍不住地把它取出來翻了翻。

  「畫得真好。」楊幹事說。

  任歌就搖了搖頭,「瞎畫。」

  「哦,可不是瞎畫,從我來到一五八,還從來沒有見過畫畫畫得這麼好的。」楊幹事忙說。

  任歌就笑笑,不太信這些話。總想楊新民肯定不會跟她說什麼真話,不過,他也不懂畫,就不再多想。

  然後就是沉默,任歌滿腦子在急急搜尋著該說什麼,可就是想不出來。楊新民似乎也在想,想出一個話題又覺得庸俗,怕任歌不感興趣,就不敢開口。抬眼看一看任歌,看到她正拿著一本書在翻,就更不敢說話,怕打擾了任歌。

  時間在流逝。還是無話。

  任歌站了起來,說:「我還是畫畫吧,你坐,好嗎?」

  楊幹事就一個勁地點頭,「好、好。」反正心裡捨不得走。

  任歌又抄起畫筆和調色板,站在牆面前,馬上就進入到了作品中。就這樣,楊幹事在一旁看著,任歌畫著,有時,任歌都忘了身邊還有這麼一個人。宜到朱麗莎回來,又坐了一會兒,楊新民才起身告辭。

  楊新民一走,任歌像放下了一個很重的大包袱似的,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朱麗莎奇怪地看了看她,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朱麗莎說:「談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任歌瞪了朱麗莎一眼,「簡直就找不到話說。」

  「噯,可憐啊。」朱麗莎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

  「誰可憐啊?」

  「兩個都可憐。」

  任歌一想,也對。真是兩個都可憐,可是怎麼辦呢?就想也許自己這樣,是會害了別人,可是難道和他大吵一頓,或者把他臭駡一頓嗎?任歌越想越覺得理不清,就搖了搖頭,又對著牆畫了起來。只有塗抹著這膩膩的油彩,聞著一股濃濃的油彩香味,她才有一種舒服的感覺。她真的使勁用鼻子吸了吸,看上去很愜意。

  44

  這一天,當任歌站在一片田野上時,她的神經仿佛忽然被燒起來一樣,她有一種想大喊大叫的欲望。她看到的田野是一片深紅色的土地,在冬天的陽光下,沒有任何生長著的作物,紅土地無牽無掛地裸露著。

  任歌立刻昂揚在那一片土地上,手裡提著一個油畫箱,那是一個不太正規的油畫箱,是她請醫院的老木工做的,憑著她的想像做的。還是穿著那一身軍裝,是冬裝,站在田野裡的她,本身就是一幅油畫,她就像長在田野裡的一棵樹。齊耳的短髮,總是像水泡著的一雙透著淡淡的憂傷的眼睛,飽滿的嘴唇,靈巧的鼻子,渾身透著一種不俗的氣質。

  在田野的盡頭,她停了下來,放下手裡的畫箱,打開蓋子,箱蓋上已經事先用圖釘訂好了一張100克的白紙。從箱子裡取出調色板,然後在上面擠上各色顏料,把隨身帶的挎包放在地上,挎包裡面有帶著的餅乾和一壺水,也取了出來。她把挎包墊在屁股下面,畫起畫來。

  這是一個星期天,一個冬日有著暖暖陽光的星期天,任歌選擇了這一天到野外來寫生。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到戶外來寫生了,在春天、夏天、秋天的時候,她都到野外寫過生,她對這樣的生活方式和這裡的一切都感到愜意,她無時無刻不在心裡感激著一五八,是一五八使她擁有了自由的天空,她覺得她終於可以像一隻飛出鳥籠的小鳥一樣飛翔了。

  她在白色的紙上畫下了第一筆,用赭石色,用小號的排筆,在畫面的上1/3處,斜著半孤形地畫了一條線,一幅圖畫已經長在了她的心裡。

  溫柔的陽光很憐愛地照著她,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面。她蹲了起來,放棄了那個用來作墊子的挎包。她一會兒眯起眼睛看遠處,一會兒又收回目光看眼前的畫面。恍惚中,她感到自己在搖動,搖動,眼前有一些舞蹈的少女,她們舉著白色的紗巾,裸露著棕色的胴體,站在一座金紅色的冰搭成的舞臺上,她們舞啊、舞啊,忽然,她們手裡的白紗巾變成了火紅色的,而舞臺成了一個用真正的冰搭成的透亮晶瑩的舞臺,少女的眼神含著濃濃的憂鬱,還有堅挺的棕色的如小饅頭一樣的胸,一臉的聖潔,一陣悠遠的音樂像一股堅硬的光芒越過她們的頭頂……

  畫面在變化,在任歌的想像裡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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