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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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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 黎明前,民運幹事馮子恩和通信員古建祿趕到了漢江岸邊。一路沒有遇到敵人。 昨天夜裡,部隊奉命撤到漢江北岸。出發前,團長范天恩和政委趙霄雲吩咐馮子恩,要他負責把部隊帶不走的糧食分給附近的朝鮮老鄉,處理完此事後再追趕隊伍。接受任務後,馮子恩帶著一個通信員摸黑到附近的山溝裡找來朝鮮者鄉,把糧食分給老鄉們背走。忙完這件事後已經到了半夜了。他帶著古建祿大步流星往漢江邊上趕,一心想在天亮前過漢江。 當馮子恩二人走出最後一片雜木林後,彎月已西沉。刺骨的山風裡,天色象一池渾水在漸漸澄清。膝朧中前方現出一條灰暗的帶狀空曠地那就是冰封的漢江了。 順山坡走下不遠,天色變得灰白,江面愈顯清晰了。朔風沿著江面揚起雪塵翻卷滾動著,好似疾馳著萬馬千軍。江邊山腳下有一條大路,此刻,路面上靜靜的,沒有什麼異常。 「哎呀,他娘的總算到了……」古建祿走下坡,長舒一口氣。 「唉,這一夜累得夠嗆,我都快邁不動步了……」馮子恩搖著頭,停下來解開褲子撒尿。他叉開兩腿嘩嘩澆著山坡上的白茅草,一股熱臊氣被風呼卷起來,眨眼就無影無蹤了。 「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馮子思撒著尿,竟然輕輕哼起了歌兒。「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是呢,朝鮮跟咱家鄉是差不多哩,看這山,這栗子樹、松樹、這自茅草、酸棗棵、荊棵……咦!怎麼有人?馮子恩系好褲帶,睜眼再看,愣怔了半天!呀,從那邊山腳後,公路上走來一隊戴鋼盔的美國兵,還有汽車……娘的,一泡倒尿出來一隊美國鬼子! 馮子恩立即臥倒,隱蔽在草棵裡。 糟糕的是古建祿對山腳下的敵人全然無覺,照舊刷刷地趟著茅草向坡下走。馮子恩不敢喊叫,怕被敵人發現,於是靈機一動 「咕咕咕咕」馮子恩學了兩聲鳥叫,古建祿卻沒反映。馮子恩又叫了兩聲,好,古建祿意識到有情況了,只見他從坡下二十多米處停住,回頭向他張望。 事情常常毀於瞬間撲梭梭,驚天動地一般突然從附近飛出一群野鵪鶉! 馮子恩向吉逮祿揚起手臂向下壓,示意他臥倒。古建祿一轉頭,發現了山腳下的敵人;與此同時,響起了槍聲。 「噠噠噠……」清脆的槍聲劃破江岸黎明時分的寂靜。 「向山上撒,我掩護」馮子恩大喊一聲,迅速躍到一塊凸起的岩石後,向敵人射擊。 山腳下敵人隊形亂了,一部分敵兵已經爬上坡來,不停地射擊,子彈喂喂地掠過馮子恩頭頂。 古建祿利用地形,三躥兩躥就到了馮子恩附近,兩人躬腰向山上樹林跑去……古建祿腿腳利索,年輕有力,片刻間跪到馮子恩前邊;馮子恩則疲勞不堪,兩腿發軟,一邊奔跑著,還不時回身向敵人射擊,以減緩敵人的追擊速度。好了,古建祿鑽進樹林了,他躲在一棵大樹後邊向敵人射擊,掩護馮子恩。 馮子恩踉蹌著奔進樹林,一頭撲倒在地。他感到左腿股骨部位一陣刺心的的痛,心想完了,他非常清楚在敵後負傷意味著什麼,何況是在眾多敵兵的追擊中。 古建祿趕過來架著他走,迅速很慢……槍聲一陣緊似一陣,被子彈打斷的枝葉蔌蔌下落。古建祿左手扯著馮子恩左手,斜搭在自己肩上,右手死死攬著他的腰,一個勁地奔跑……奔跑中,二人都明白,象這樣他們是跑不脫的,最好的辦法是藏,可是藏到哪兒呢?馮子恩環視四周,只是林中一棵棵高大的栗子樹有一棵很大的栗子樹分開幾根粗大的樹權,從而在樹權底部形成一個凸形。 「喂,古建祿,看那棵樹,藏到上邊去!」馮子恩呶呶嘴,示意他看那棵大栗子樹。 古建祿連忙架著他奔到那棵樹下,然後放下馮子恩,一個人先爬上去,呵,樹上好大一塊地方。他靠著一棵樹杈坐下,問馮子恩:「喂,試試看得見不?」 馮子恩強撐著傷腿,繞樹四周觀察了一下,覺得可以,便說:「行,下邊看不見……」 費了好大勁兒,古建祿總算連拉帶拽地把馮子恩弄上樹來,兩人擠坐在一起,把兩支槍平放好,同時將僅有的兩顆手榴彈掏出來,準備著意外情況的發生。 奇怪的是槍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色早已放亮,林子裡很靜。二人相擠而坐,靜靜地等待著一旦被敵人發現,他們只有在打完最後一粒子彈後,拉響手榴彈……無論如何不能讓敵人活捉了去。 後來終於聽到了腳步聲,聲音很輕,但皮靴踩踏地面的哢嚓聲響警告他倆:狡猾的敵人在分散搜索…… 咯嚓,咯嚓……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美國兵腿長,步子邁得慢……到了,到了,腳步聲幾乎到了眼前噢,不對,是錯覺,好象距離他們藏身的栗子樹還有十幾步遠。 這時候,他們聽見一個敵兵嘰哩咕嚕他說了句什麼,卻沒人問答……是不是發現了他們留在林地上的腳印?還是…… 哢啦是哪個敵兵拉了一下槍栓,馮子恩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他緊挨著古建祿,後背感覺到了古建祿的咚咚心跳聲……可是,槍聲卻沒有響起來。 咯嚓,咯嚓腳步又響了,而且似乎折向遠去……那時,一陣熱浪在馮子恩心胸裡直翻騰,他們眼睛潮濕了,隨即把臉頰緊緊地貼在栗子樹粗糙而結實的樹幹上,聞著樹皮散放出的好聞的氣味兒:它和家鄉的栗子樹一模一樣呵…… 二 ……陽光穿過栗樹枝葉照射著馮子恩,他感到身上暖融融的。傷口愈加疼痛,左腿股骨部位好似有團火在燒灼著皮肉。那幫搜索的敵人過去後,古建祿扯下一塊襯布衣為他包紮了傷口,之後古建祿坐了一會兒就睡著了此刻他正頭靠樹杈,嘴半張著昏睡。馮子思長時間地凝視著他那一張因嚴寒霜雪和戰火硝煙而過早蒼老的臉,那張臉上漬著黑塵和汗跡,皮膚乾燥皸裂,額頭的皺紋象幾道深深的犁溝。唉,這才是個二十歲的小夥子呀……自己連累他了負了重傷,獨自行動幾乎是不可能的……讓他多睡會兒吧,反正白天不能再行動了,樹林外肯定遍佈敵兵,只有到天黑再想辦法了。只要夜幕一降臨,漫長的江岸潛過兩個人是毫無問題的。 也許是陽光刺眼,或者是因為兩隻黑螞蟻爬到古建祿的臉上,正一探一探地嘗試進入他的鼻孔,古建祿打了個噴嚏,從昏睡中醒來了。他眨了眨眼,看看馮子思,又向四周林子裡看看,接著又凝神聽林外的動靜遠處江邊公路上,響起一陣馬達聲,可能是敵人的巡邏車。 「我下去看看……」古建祿站起來,伸了伸發酸發麻的腿腳,抱著樹杈溜下了樹。 「小心點!」馮子恩叮囑道。 古建祿在附近偵察了一番,沒發現什麼情況。讓他高興的是,在一處底矮的斷崖下,找到一小片結冰的水清。他用石片劈開冰,摘下棉帽兜了一帽兜冰塊兒。 古建祿嚼著冰塊回到大栗樹下。他把盛冰塊的帽子放在地上,仰臉招呼馮子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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