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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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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敵情如貴官所知。 二、首都衛戍部隊決於本日晚,衝破當面之敵,向浙皖邊區轉進,我第七戰區各部隊,刻據守安吉、柏墊(甯國東北)孫家埠(宣城東南)楊柳鋪(宣城西南)之線,牽制當面之敵,並準備接應我首都各部隊之轉進。又蕪湖有我第76師,其南石鎮有我第6師佔領陣地,正與敵抗戰中。 三、本日晚各部隊行動開始時間,經過區域及集結地區如另紙附表規定。 四、要塞炮及運動困難之各種火炮並彈藥應即徹底自行炸毀不使為敵利用。 五、通信兵團除配屬各部隊者應隨所配部隊行動外,其餘固定而笨重之通訊器材及城內外既設一切通訊網應協同地方通訊機關徹底破壞之。 六、各部隊突圍後運動,務避開公路,並須酌派部隊破壞重要公路橋樑,阻止敵人之運動為要。 七、各部隊官兵應攜帶4日炒米及食鹽。 八、予刻在衛戍司令部,爾後到浦鎮。 右令 司令長官唐生智 兩人默默地看完,誰也不開口,沉默已足以表達他們的心境。 過了良久,張一鳴突然往外就走。武天雄問他去哪裡,他充耳不聞,一言不發走出工事,一直走到一株松樹下,從那裡他可以望得見南京。只見烏雲籠罩下的南京城裡,到處都是沖天的火光,炮聲、槍聲仍然不斷地在響,大概守城的兄弟部隊還在巷戰。遙望著硝煙彌漫的南京,他能夠想像得出日軍在城裡殺戮無辜市民、姦淫婦女的情景。日軍侵華多年,對待百姓的殘忍早已婦孺皆知,想到日軍的鐵蹄得意揚揚地在首都踐踏,一股無法遏制的悲憤填滿了他的胸口,刹那間,他忘記了一切,只知道他不能忍受這失敗,只能用自己的血來洗刷這恥辱,就像昔日那不肯過江東的楚霸王。 激憤之中,他面對著南京,拔出左輪手槍對準太陽穴,剛想扣動扳機,身後有人一把奪下了他的手槍,急切地叫道:"師座,不能啊!" 來人是武天雄,他瞭解張一鳴,見他出來時神色不對,聯想起他在江寧作戰室寫的那首詩,覺得不放心,悄悄跟了上來,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他的命。張一鳴被奪了槍,登時目眥欲裂:"你這是害我呀!" "師座,保衛南京,我們已經盡力了,失守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 "是誰的錯已經不重要了。首都丟失,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我已決心與南京共存亡,你攔也沒用。" 武天雄苦勸:"師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南京丟了,咱們將來可以打回來,難道你願意南京永遠落在日本人手裡,就不想把它奪回來嗎?" 張一鳴心中一凜,武天雄的話正好擊中要點,讓他衝動的情緒穩定下來了。他恢復了理智:"天雄兄,你說得對,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打回南京!" 他轉身回到工事,打開地圖,開始同孫武二人商討突圍事宜。孫翱麟認為處在日軍包圍之中,突圍實在困難,只有渡江前往江北才是出路。張一鳴忍著頭痛,苦苦思索,對著地圖看了又看,幾千官兵的命運掌握在他的手上,生死存亡全在他一念之間,他不敢掉以輕心。考慮了很久,他終於說道:"我看,渡江才是死路,這麼多部隊,哪來那麼多船運輸,到時候被堵在江邊,想突圍都沒有路。依我看,我們不如等天黑以後向南突圍。南面是日軍兵力的薄弱地帶,我們可以從日軍包圍圈的間隙殺出去。" 武天雄贊成他的想法,孫翱麟雖然有些擔心,但沒有反對。 到了深夜,張一鳴集合隊伍,命令把輕重機槍集中在隊前,悄悄從南面撤下山嶺。此時其他的中國軍隊大部分和孫翱麟的想法一樣,都認為渡江才是出路,十萬大軍紛紛向北湧向江邊,而日軍也急於進城享受勝利果實,追擊長江邊上的潰兵,對南面的防備減弱,因此新25師的幾千人得以在黑夜中躡手躡腳地從日軍的薄弱處穿過,悄無聲息地向南行進。下山後走了大概五六裡,他們得穿過一處鬼子的防地,隊伍靜悄悄地靠近,等摸到日軍面前,走在前面的機槍手們立刻集中火力開火,鬼子兵猝不及防,被打得亂了陣腳,等他們整理好隊伍反擊時,無心戀戰的新25師早就已經撕開一條口子,沖了出去。鬼子不清楚地形,加上天黑看不明白,追了一陣後失了目標,只得作罷。 就在新25師奮力向外突圍的時候,擠在長江邊上的十萬大軍正絕望地望江興歎,南京被攻克,成千上萬毫無秩序的人們蜂擁到下關碼頭,僅有的那點船隻根本無法運送這麼多人,因為懼怕日軍殺到,大家都爭先恐後地拼命往船上擠,結果被擠入水中的不少,一時間,喊聲、哭聲、叫駡聲和落水者的呼救聲響成一片,場面完全失控。當日本人殺到碼頭時,渡江的人還不到一半。而新25師一路衝殺,從日軍的包圍圈中殺出了一條血路,經句容、溧陽,最後安全到達了安徽。 日軍進入南京後,開始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六萬沒有撤出南京的中國官兵和二十四萬南京市民成了毫無人性的鬼子兵屠刀下的冤魂。這個時候,孫翱麟才明白,自己能夠從日軍的包圍中突出來,是多麼幸運的事。 第五篇 流亡之旅 十八 還沒到黃昏,天色已經非常陰暗了。鉛灰色的雲堆積在山頂,愈來愈厚重,然後,雪悄無聲息地來了,像鹽粉一樣輕輕地灑落。粉末逐漸變大,終於變成了一朵朵白花,紛紛揚揚地、輕盈地飛舞。崎嶇的山路,長滿枯草的斜坡,葉子落盡的樹木很快就披上了銀裝,變得分外的美麗。然而,正在山路上艱難跋涉的逃難者卻沒有心情去感受這份美景,對於他們來說,雪只會使山路變得泥濘、滑溜,更加難走,而他們必須在天黑前到達前面的小鎮,在那裡休息一下疲憊的雙腳。 雪越來越大,像白絮一樣在空中飛舞,整個世界混沌一片,分不出天和地來。雪片無聲地落在行人的衣服上,帽子上,眉毛上,眼睫上——白敬文一面走,一面取下眼鏡擦沾在上面的雪花,冷不防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爸爸!"一旁的白曼琳慌忙彎腰去扶他,他的一個學生也過來幫忙,和她一起把他攙了起來。她摸出手絹,替他擦著水獺皮大衣上的污泥,一面問道,"您沒事吧?" "沒事。"他又對向他圍過來的人說道,"我沒事,大家繼續走吧。" 那個學生撿起他掉在地上的眼鏡,擦乾淨交給他,他接過去戴上,說道:"謝謝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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