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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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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反感蘇聯人,當然主要是怕他們在中國傳播政治影響。可這時候的蔣介石也不傻,蘇聯人急著摸日本人的底,只要是帶著飛機、帶著人來,最終他不還是個受益者。情況這樣一來,既能對外宣揚他的聯共,又能讓斯大林嘗點兒甜頭。在美英指望不上的時候,他對蘇聯自然親熱得夠水平。 進入12月,眼看天上的中國戰機越來越少,他急不可待地直接致函斯大林,口氣活像多年的老朋友,毫不見外:「飛機一項,實迫不及待,中國現只存轟炸機不足10架,需要之急,無可與比。」 蔣介石心裡明白,只要能弄到飛機,空軍起死回生並不難,中國有的是飛行員。一大批曾與日本人交過手,經驗豐富但失去飛機的飛行員是他的資本。還有一批訓練有素、未參加過空戰的後備飛行員也可使用。而且,由杭州覽橋遷往西南的中央航校裡,不乏聰明伶俐的熱血騎士。只要有飛機,一切都好辦。他望眼欲穿地盼著飛機,甚至在夢中…… 1938年新年到了,蔣介石是在喜憂交加中渡過這一天的。京城南京陷落,惡噩陣陣不絕於耳,使他灰暗的心更加陰沉,對美國、英國的緊急求援,卻似泥牛入海、杳無回音。 「娘希匹,一幫勢利小人。對中國有感情?我看他們是對中國的錢、中國人的血有感情!」怨怒中,蔣介石常對著夫人宋美齡,罵美國總統羅斯福。 宋美齡聽著罵,感到不舒服,沉著粉臉不說話。 宋美齡曾多次對蔣介石誇過羅斯福。說羅斯福祖上是靠與中國做生意而發家的。羅斯福又是如何在一座堆滿中國家具的環境中長大,對中國如何如何有感情等等。 這些也確實多多少少感染了蔣介石,使他對癱坐在輪椅上的羅斯福投入了不少感情資本。 可羅斯福好像並未領情,屢屢以國會、國民中立呼聲太盛為藉口,多次回避了中國的求援呼聲。 同時,一艘艘美國艦船載著成千上萬噸的廢鋼舊鐵,載著日本急需的這些戰略物資,從太平洋上源源不斷地靠抵日本。這些最終化作了堆積如山的槍械炮彈,被運到中國大陸。 可蔣介石卻得不到這些,得到的卻是日本軍隊劈頭蓋腦的打擊。 「中立」的美國在大賺日本人的錢財,這錢財上沾滿了中國人腥濃的血肉味。每每想到這些,蔣介石便氣堵肺滯。 但對蔣介石來說,並非全是壞消息。 年前,蘇聯國防委員、斯大林的軍事代言人伏羅希洛夫向外界透露:蘇聯政府為支援中國抗戰,決定再援助中國20個師的武器裝備。更讓他驚喜異常的是,蘇聯還將供給中國4個大隊124架戰機。繼續派遣蘇聯空軍志願大隊援華參戰。 艱難時刻,斯大林再次伸出了熱乎乎的大手,令一向毫無情義的蔣介石甚至感激動容。 他多次對人說起:「蘇聯對中國抗日的援助是無私的。」這時的他像是換了個人,完全忘記了幾年前對蘇聯、對斯大林的惡毒詛咒。甚至他一向最為反感的斯大林那兩撇濃密的小鬍子,這時也變得可親了。遇到機會,他會十分友好對蘇聯軍事顧問、飛行員們關心一番,問候幾句。他覺得斯大林正在萬里之外的克里姆林宮,握著煙斗,微笑地注視著他。夫人宋美齡夫唱婦隨,也常常打扮得漂亮異常,在機場、宴會等各種場合穿梭在蘇聯軍人當中,碰杯留影,談笑風生,展現著自己第一夫人的魅力。 蔣介石坐在長江邊的萬花叢中,微笑地看著蘇聯,迎盼著他們的飛機。 新年一過,冷清多日的湖北樊城機場、南昌青雲浦機場像是從冬日裡蘇醒過來,重又熱鬧起來。一架架小巧精緻的蘇制E—15、E—16驅逐機,一架架笨拙得老牛似的SB轟炸機,在中國空軍將士一陣陣和著淚水、撼山動地的歡呼聲中,驕傲地落向地面,停滿機坪。 幾個月來弊足了勁的中國飛行員呼喊著、跳躍著撲向一架架戰鷹。他們清楚這一天的來之不易,清楚自己今後的角色和肩頭的份量。無須交待,他們知道該幹的一切,初次來到中國、匡扶正義的蘇聯飛行員也在一陣陣激動中,思索著自己背負的使命。 試機、試槍,學習操縱使用蘇制戰機、演練空戰配合,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蘇聯小夥兒不含糊,你玩美國、意大利空中的那些花架子,輕則訓斥,重則一邊稍息去,即使訓練場外倆人是好朋友,在這兒也行不通。中國人最怕的就是被晾在一邊。 當年投身空軍為什麼?幾年寒暑又為個啥?不就為這一天,這一刻,為中國人當然也為自己。訓就聽著,翻了臉就苦苦哀求,保證下不為例。可也真不容易,一朝養成的惡習,像個鬼影似地老是纏著你。只有分分鈔秒、一刻不停地叮嚀自己、告誡自己…… 蘇聯小夥兒夠朋友。一走出訓練場,「哥兒們」、「朋友」便全來了。一會兒摟著你,一會兒拍著你,甚至高興得親你一下,熱乎得中國小夥兒忙不迭地四處亂竄。 中國飛行員也不含糊。錯了,由你訓,低著頭就是不吭聲,再上機,一切都變得規範、準確了,甚至在難度上超過了教官的要求。引得蘇聯人止不住叫:「好!太棒了!中國人真是些精靈。」 「有你們這股認真勁,這股靈氣,你們盡可以遨遊天空。日本人不會是你們的對手!」 樊城、青雲浦,青山碧水、大地覆綠。早春的土地上,銀鷹更顯風流。中國空軍尤如一只被惡魔咬傷的神鷹,在陽光和大地的滋養下,在天神的護衛下,啄補創傷,韜光養晦,靜待著癒合創痛,重返藍天的那一刻。 6. 日本「空中霸王」栽在中國戰場 日軍的鐵蹄踏進南京後,像是被這顆美麗的明珠緊緊吸引住。 燒殺淫掠的瘋狂,一時滯住了西進咚咚的腳步聲。當紅了眼的侵略者們恣意縱行數周、漸漸失去了對金陵城肉體和靈魂佔有的新鮮勁兒後,新的征服欲、佔有欲又瘋狂地氾濫開來。千里之外的武漢又成了他們眼中下一塊極有誘惑力的肥肉。 首先踏進華中這片尚未污染的淨土的,又是得天獨厚的日本陸、海軍航空隊。這時,中國的天空尚是孤弱無助的。空中禽獸們驕傲地、加倍地重複起他們瘋狂的遊戲。武漢、南昌……,數大城市頻繁遭襲,一片煙塵火海、滿目斷垣瓦礫。 2月18日,日本海軍航空隊第26聯隊在一陣緊張、興奮之中出征了。純淨的藍天上,18架「96」式驅逐機、36架轟炸機分上、中、下三層,黑壓壓地佈滿天空,南鄉茂章大尉看著上下左右強大的機群,得意地笑了。 開戰來,南鄉茂章沒撈著與中國空軍正式交手的機會。 這個被譽為日本海航「四大天王」之首的「空中霸王」。起初從心眼裡瞧不上他的對手。稚嫩的中國空軍在他眼裡,尤如一個剛學會走步的新手,讓他這個在天空上蕩過上千個小時的老手與中國人較量,他提不起興趣。直到鹿屋、木更津航空隊被打得一敗塗地,他才從這種狂傲的大夢中醒來。日本軍界、報界盛讚中國空軍。他打心眼裡往外冒著酸氣。一股妒嫉、驚奇和不服的複雜感情,攪擾了他內心的平靜。他就像一個被圈在護繩外的拳擊高手,眼看著自己的同僚夥伴一個個被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個子打翻在地,焦急地揮拳跺腳,躍躍欲試。他渴望挑戰,渴望碰到真正的對手,只有這樣的對手才能令他亢奮、痛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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