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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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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每個星期六的傍晚,我們中隊訓練場邊的公路上,就有一位美麗的女孩匆匆而過。只聽見皮鞋零碎的響聲,從遠處傳來,又從近處嫋嫋走遠。 每逢此時,我們這些很久沒見過女人的男人們都亮著眼睛,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那聲音響起的地方,充滿無限的遐想,仿佛這皮鞋走路的摩擦聲就是世界上最美麗動人的天籟之音。 這次,我們在訓練場,那呱唧呱唧零碎的響聲再次傳來。我們這些小兵立即起身,一齊向那皮鞋走路的聲音行注目禮。 噔噔…… 聲音越來越近了。 是錢歆。 戰友們哄笑了一下。我很窘迫。 錢歆穿著紅色的毛呢大衣,時髦的腰帶將她苗條的小蠻腰淋漓盡致地勾勒出來,風情萬種。紅紅的晚霞折射在她粉妝玉琢的臉上,簡直美若天仙。 愛情真是個偉大的東西,有時候真的抱怨部隊怎麼有這樣一條破規定:義務兵不能在當地談戀愛,非要我們像抗戰時期的地下黨搞秘密活動似的。小兵也是人啊,也需要愛情滋潤嘛…… 錢歆走近了,將手臂輕輕揮了一下。 我知道,今天晚上我們要約會。這是暗語,為了避嫌,我們可以在距離30米開外的地方用身勢語交談。 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輕輕點了點頭,將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示意今天晚上要執勤,可以在那裡打招呼。因為我們上哨的路要從她姐的商店門口經過,在那裡講兩句話是沒問題的。那時候,人少,就不必避嫌了。 晚上6點,輪到我們站崗了,我是領班員,執勤的哨位在監獄大門口,而且還要巡邏,這可不利於與錢歆碰頭。我便與安然私下商量一下,與他交換了一下執勤的位置,他在4號哨位,剛好,離錢歆姐姐的商店近,從那裡經過的時候,必然可以遇到她。沒想到這木頭似的安然答應的還很爽快,馬上就與我換了位置,他拿我的衝鋒槍,領班員用的武器,我拿他的56式半自動步槍,去高高的4號崗樓站崗。不過,我可沒與他講明我的小秘密,就說我的腳訓練的時候崴了一下,疼,巡邏的時候行走不方便。 營房通到監獄門口的是一條大路,到大門口的時候,是左右兩條方向相反的小路,圍著監獄高牆繞一圈,我們接崗的哨兵隊伍走到監獄門口,就各自到達自己的哨位。大門哨是領班員與大門哨兵的位置,3號哨在右邊,4號哨在監獄左邊的後側。 錢歆姐姐的商店在監獄圍牆的拐角處,離高牆不到20米,平時消費的顧客不是軍人便是犯人居多,生意也異常的好。有時候錢歆下班無事的時候也到這間商店來幫忙。 監獄旁邊的小路我不知走了多少回了,可今天行走竟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有激動,有欣喜,因為這是錢歆第一次主動邀請我約會。 也有惆悵,淡淡的憂慮,因為我馬上便要退伍,我們之間即將面臨著分離。 這條通往崗樓的小路似乎是一條遙遙不知歸途的道路,不知道將把我們帶向何方。 走到圍牆拐角處的時候,我停頓了一下,向那間燈火通明的商店看去,發現錢歆正朝我這裡張望著,我把槍卸下來,抓在手中向上舉了幾下,表示我在站崗,沒有時間與她約會了。錢歆看了,淺淺的笑了,我的心頓時飛揚起來,像喝了蜜似的,感覺到甜絲絲的。 我幻想著每天都能見到錢歆,該多好啊。只要能看見錢歆的笑臉,我就知足了,我覺得錢歆的笑容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表情。 幻想歸幻想,可執行任務還是要一絲不苟的,這條路,我仍然要向前走。前面,就是我的崗位,我的責任。我依依不捨地朝錢歆揮揮手,向4號崗樓走去。 我回味著她的一笑一顰,抬頭舉足,溫馨情愫充滿著整個胸懷。正在我神思遐邇的時候,崗樓上傳來口令聲,我匆匆應付了一下,上班哨兵就騰騰下樓,給我打開崗樓笨重的鐵門,然後,便是交接班,這些都是非常習慣的手續,檢查執勤設備,崗樓設施等等。我看了一下,簽字,完好,那哨兵就飛似的離開了崗樓。狗日的,晚待一會兒就會要你的命嗎?這副德行,我又氣又好笑。 監獄的崗樓足有十米多高,是紅磚與水泥結構,非常堅固,崗樓有兩層,樓上樓下通行的地方是鐵梯子,哨兵從梯子爬上去,就到了樓上,也就是我們武警哨兵執勤站崗的地方。崗樓有嚴格的安全保衛措施,不僅要預防和制止犯人的逃跑,還要保證哨兵自身的安全,所以,崗樓入口的鐵門配有雙鎖,裡面由哨兵鎖上,門外的大鐵鎖則由領班員鎖上。剛才我和安然互換位置的時候,我玩了一把小聰明,沒有將4號哨崗樓的鑰匙給他,我留在自己的身上,幻想著錢歆能夠到我站崗的地方來。 崗樓的上層四面環窗,便於俯視觀察監獄高牆內外的情況,整個監獄是一座長方形的建築,四個直角矗立著四座高高的崗樓,崗樓與崗樓之間是高牆電網相連,崗樓牆壁靠近電網的上方,安著大功率的探照燈,現在夜幕已降臨了,探照燈早已被安然打開,散發出耀眼的強光,還騰起了一陣陣熱氣,幾隻飛蛾圍繞著燈面上下翻飛。 我爬到崗樓上層,看了一下報警器,通訊設備和執勤記錄,便觀察起監獄兩邊情況來,還好,一切正常。 當兵都快復員了,我對監獄所有執勤的哨位都了如指掌。在高高的崗樓上站崗,首先得耐得住寂寞,因為在執勤的兩個小時過程中,經常是看不見一個人,聽不到一點響聲,但是,你還不能絲毫麻痹大意,你得監視,仔細的監視,不能讓任何事情在你的眼皮底下發生,這——就是高度戒備。 我們戰友之間經常開玩笑,要是在站崗的過程中,能夠發現一條狗,一隻飛禽,也足以讓我們欣喜一陣子。 我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安靜地四處觀察著。 我早已習慣了這種孤獨,這種寂寞。 也許,社會上與我一樣的同齡人,正牽著女友,在旱冰場上飛快地滑翔著,在燈紅酒綠的迪廳裡,激情奔放地搖肩狂舞。 而我,正品著寂寞,死一樣的寂寞。 我才20歲。 我想著錢歆。 想與她一起看山觀海,想和她一起奔走天涯,去過著那與世無爭的日子。 可是我不能,我是軍人,我有自己的職責,有自己的任務,有自己的崗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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