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憤怒的子彈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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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捅捅身邊的楊可,說:「怎麼回事?大傢伙怎麼都不吃了,都看著老農那兄弟呢?」楊可就說:「你剛才就顧著吃了,你沒注意我才吃了一個包子老農都下去三個了。剛才大傢伙一算,一臉盆包子老農一個人幹下去一小半也就是八個包子現在是第九個了!」 當時我就嚇著了,我也不吃了就看著老農,九個三兩的包子外帶兩碗稀飯啊……湯湯水水地算上,這哥們一下子吞了兩斤多快三斤糧食下去!這怎麼看都是一般小夥子一天的飯量吧? 要不說部隊裡面對這種能吃的兄弟見怪不怪了呢? 炊事班班長聽說之後也沒二話,反正以後我們去炊事班打飯的時候,那臉盆裡面自然是多些飯菜,而且遇見吃包子時更是高高地堆上一臉盆叫我們端走。 都知道老農能吃。還有個說法,也在這裡說出來吧。炊事班長也是窮人家的孩子苦出身,知道餓是個什麼滋味,當年剛來部隊的時候,第一頓麵條也是一連嘩啦下去六大碗的猛人。 沂蒙老區,那是把血管裡最後一滴血都給了共和國,給了軍隊的老鄉們生活的地方。 那地方,苦啊! 老農那哥們兒練正步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缺運動神經了,反正就是擺臂和出腿不諧調,怎麼看怎麼彆扭。尤其是那第一步,那哥們兒老是習慣性地脖子朝後一仰然後那左腿才出去,怎麼看都像是被人當著臉拍了一磚頭的感覺。 後來訓練了幾天,老農那哥們走正步的毛病改了,脖子不朝後仰了,可奇怪的是那哥們腦袋老朝前伸一下,雖然幅度不大可還是能覺察出來。當時也是曠明那哥哥第一個發現的,轉到老農身子後面一看,連抽了幾口冷氣。 老農那哥們真是實在,怕自己改不了這毛病,愣是在自己脖領子上紮了五六根大頭針,只要是脖子一仰立馬就給紮回來了。等曠明那哥哥看見的時候,老農脖子後面已經紮得血糊糊的一片,誰看了誰心疼。 趕緊地就給拔了那大頭針,送去衛生隊給上點子藥然後休息休息。可等大傢伙回了房裡一看,老農已經幫著每個兄弟倒上一杯茶,就那麼憨憨地笑著說:「兄弟們辛苦了,喝茶喝茶。」 就這麼個實在的兄弟,要被淘汰了誰心裡都不忍啊。 那天看著老農打背包,幾個兄弟眼睛裡可就都潮了。忍不住就有幾個兄弟上去說:「老農你去了新部隊了就趕緊來信,咱們兄弟想著你呢。」 老農就一個勁兒點頭嗯嗯嗯的也不多說,就是笑,就是那麼憨憨地笑,然後就上車走。車沒出門的時候,老農那兄弟猛地就趴在車後面,朝著兄弟們喊說:「兄弟們,咱走了啊,炊事班後面那陰溝隔三差五地記著掏要不可堵了啊。」 正好站在炊事班門口抽煙的老兵哥哥就一愣,然後脫口而出說:「老農你個新兵蛋子,我說炊事班後面那陰溝怎麼從來就有人悄悄地收拾了,鬧了半天是你啊!」然後就看著老農那兄弟揮著手也不說話就這麼走了。 說起來,老農還真就是憨厚農民的個性。念別人的好,而且誰對他好那麼一星半點,都是死死地記住了。然後,就是默默地找機會回報。老農知道炊事班長照應他,每天的飯盆裡多出來的那油汪汪的大肉片子、雪白的大包子,都是炊事班長特意給他多打的。 老農不會說話,更加不會察言觀色溜鬚拍馬借花獻佛蠅營狗苟。他就隔三差五地在晚上轉到炊事班後面悄悄地清理那陰溝。老農和炊事班長幾乎沒說過話,一個新兵蛋子一個老兵油子,都是農村孩子,都是苦出身,都知道心疼人,都知道將心比心知恩圖報。 中國有十三億人口,有八億農民。他們的孩子就是這麼實誠的。老農,啥時候來看看我?我給你做包子吃。白菜粉絲豬肉餡的包子。 其實喜歡吃包子的猛人並不止老農一個,還有個武校出身的兄弟也是相當地能吃,而且比起老農來那是絕對地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兄弟姓吳,湖南新化某個武術世家的子弟,從小就是被他們家老爺子倒掛在樹上練功。剛剛當兵的那幾天,那小子表演的他們家祖傳的套路叫迎門一條鞭一腳就踢碎了大腿粗的一根木樁,著實叫我們領略了一把中國傳統武術的威力。 還有一點,這兄弟的優勢是老農怎麼也比不上的,他是絕對地運動神經發達。不管是多難的動作,這兄弟只要是看一遍就能領會其中的要領,然後稍微地琢磨幾下那就是絕對標準,一點岔子都挑不出來。畢竟是從小操練出來的運動神經,這兄弟真是叫指導員和幾個訓兵的教官們都喜歡到了骨頭裡。 這世界上有的人天生就是當兵的料,而教官見到了這樣的材料,那還不是心裡癢癢到了極點,恨不得一夜之間就把這鐵棒磨成針、小樹變棟樑、璞玉雕琢成何氏璧?就給這兄弟加小灶,尤其是一些個一擊必殺的套路,那更加是早早地傳授了,而且每天的對練那更加是一次不落加班加點。 吳兄弟也爭氣,不管常規訓練多累多苦,對於加小灶這樣的事情是從來都積極配合。我們當時還都不理解,怎麼那兄弟的體力好像是從來都用不完的?後來自己也操練到了一定的程度,才知道這練慣了的人猛地停下來那真是渾身難受、百爪撓心啊…… 眼看著吳兄弟是絕對地能夠通過初期淘汰,而且聽那幾個教官說,吳兄弟就是個天生的捕俘手,只要幾次實戰練下來,那不成英雄都難。偏偏這時候,吳兄弟出狀況了。先是早上起來之後沒精神,跑步的時候時不時地就腿軟,還很容易摔倒。然後是吃飯沒胃口,嚴重的時候吃啥吐啥,而且半夜還特別容易失眠。 再接下來吳兄弟就真是不對勁了,就算是個一點不懂醫學的人,看了他那臉色都能催著他趕緊去醫院看病。這一看,吳兄弟就只能是回家,連換個部隊的可能性都沒有。他的體質比較特殊,在高原的環境下面很容易地就被誘發了肝炎,但是只要回到了家鄉那就是一切都好。 這是老天開的一個殘酷的玩笑,讓一個怎麼看怎麼適合當職業軍人的小夥子,戀戀不捨地告別了那身軍裝。誰都捨不得啊!可還是要叫吳兄弟走! 臨走的頭一天晚上,吳兄弟和我們幾個老鄉見面的時候猛不盯地就哭了,說:「我武術二級教練都不考了,我什麼都放棄了來當兵,可我還是要回去,家裡就我一個人最沒出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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