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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威克島會晤

  飛機在跑道上降落了,地面塵風很暖人。當飛機停下滑向停機坪時,海軍最大的樂隊獨特的演奏,使人心曠神怡了。杜魯門總統走到舷梯口,一陣芳香襲人心肺,眾多少女搖擺著花環在歡迎。斯坦巴克總督和太平洋艦隊司令雷德福海軍上將率領高級官員在迎接,隆重而熱烈。杜魯門總統身後一大串白宮和五角大樓的要員相隨,使夏威夷群島頓生光輝了。隨後,在雷德福海軍上將陪同下,杜魯門總統登上巡洋艦,按總統的規格禮儀都在艦上表演了。總統沒有更多的講話,因為他這次路過該島,任務是軍事行動,自然避免世界輿論也就不多言了,然後乘艦巡視了珍珠港,當海軍上將雷德福指給杜魯門總統看在1941年日本海軍偷襲珍珠港的悲劇日子裡留下的殘跡時,他在哀樂聲中向太平洋投擲下鮮花籃。過後上將又給總統指看了今天強大太平洋艦隊,迅速建起的基地和良好設備。

  登岸後,總統在珍珠港海軍俱樂部裡用了午餐,並向客人作了簡短的演說:「太平洋的海水這麼清,這裡花這麼香,但又有戰爭的硝煙飄來、作為總統的使命是如何駕馭這場戰爭,制止戰爭燃燒在太平洋上。」因為島上已經從朝鮮戰場上運回來一些傷病員在這裡治療,下午他訪問了特裡普勒醫院。 當時正好由大型飛機運來一批傷員, 他皺著眉頭走上前問道:「我是來看望你們的,你們是在朝鮮戰場負了傷吧?」幾個士兵看著總統愣怔半刻說:「我們是在三八線以北負的傷,這仗打得真不是滋味。」有一個士兵丟掉一條腿,他說:「為啥到三八線以北去打那倒黴的仗呢?」杜魯門總統沒有再說什麼,腳步很快地離開了醫院。他想從珍珠港到醫院好像從歷史一個時期到了另一個時期,雖然從時間看到現在還不到十年,戰爭過後又是戰爭。他好像在評價戰爭,也在抱怨戰爭。

  杜魯門心情報憂鬱,斯坦巴克總督又陪他逛了島上風景區,這一下子把他心情挑逗起來了,他被這碑旋動人的風景所感染,連聲說:「多麼美麗的島子呀!是該唱讚美詩呀!也許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像這樣充滿田園情趣的地方了。這要光著腳趕牛該有多好呀!」他又回到在家鄉那十二年養牛的情形了。他回頭對總督說著。

  斯坦巴克總督說:「作家馬克·吐溫曾經描寫它說『停泊在大洋中的最可愛的一隊島嶼。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像這裡一樣,對我具有這樣深沉和強烈的魅力,沒有一處地方能這樣令人懷戀地活在我的心中,在半生的時間中,始終魂牽夢繞。』他說得那麼動人。」

  杜魯門讚賞地說:「作家半生時間中,始終魂牽夢繞,我要夢繞一生了。」

  杜魯門又逛了商店,他看見了五磅裝一盒布隆糖果,他想到這樣送給麥克阿瑟夫人更有氣魄。這樣他就有十磅送給麥克阿瑟夫人,一磅準備自己嘗嘗。

  「獨立號」在午夜零幾分離開了希克姆機場。杜魯門一上飛機就入睡了,在這大部分的航程中,他的生活助理來看望幾次,但他都在夢鄉裡,直到飛過子午線。駕駛員感到太順利、順風了,飛機到威克島會超過預定時間,他不得不減速,因為五角大樓同來的官員說,麥克阿瑟不在機場接總統就不好辦了。不應在預定到達時間以前飛到威克島。

  結果杜魯門總統「獨立號」專機晚到了三十分鐘。

  麥克阿瑟在飛機場瓦楞鐵造的房子裡等著,他沒有和身邊人談話,他抽著煙斗。他的貼身隨員惠特尼準將警告過他,杜魯門先生脾氣急躁和粗暴並有成見。他在想這次會晤將產生什麼後果?

  「獨立號」著陸了,其他隨行人員是分乘三架飛機到達的,記者、攝影記者共有三十五人。麥克阿瑟將軍只有一千九百里旅程,而杜魯門總統的旅程則是四千七百里。

  麥克阿瑟將軍還在沉思中,副官邦克上校說:「將軍,總統『獨立號』著陸了。」他站起來又沉思一會才走出瓦楞鐵房子。

  這時杜魯門總統看著飛機就要在這荒蕪人煙、塵土飛揚的威克島著陸了。他一時忽然兜上心頭的是,竟以為自己會白白浪費了時間,麥克阿瑟這人妄自尊大的脾氣,心想這次成行,總統應當是受歡迎者而不應是不受歡迎者,他已飛行兩倍于麥克阿瑟的行程,而且按照級別和禮儀的一切規格,麥克阿瑟作為遠東軍司令應當到機場迎接他的總司令。麥克阿瑟要是不來機場迎接,這會使他丟很大的臉,會引起世界輿論大嘩。他要隨行人員通知「獨立號」駕駛員與地面控制系統核對信號,弄清麥克阿瑟將軍是否已經到達。

  在著陸前十五分鐘機場塔臺向「獨立號」回電:麥克阿瑟將軍已經到達,總統這才下令著陸。

  「獨立號」飛機緩緩下降著陸了。杜魯門總統心裡還是鬧得慌。他把一小盒布隆糖果打開,他心裡想:麥克阿瑟來接時,吃上一塊,當兩個人擁抱時,對方會聞到他吃的布隆糖果氣味,這麼就是兩個人氣同道合了嗎?

  飛機徐徐滑向機場指揮大樓,這時機上每一個人好像都明白杜魯門總統的心事,都在等著瞧下一步將會發生什麼事。刹那間,他的猜想似乎得到了證實:那兒沒有麥克阿瑟的蹤影,這時他好像失去知覺似地放在嘴裡一塊布隆糖果,緊著嚼,如同嚼蠟了。臉皮也一陣陣發燒,該怎麼辦呢?還是任它發展下去吧。

  直到飛機快停時,杜魯門見麥克阿瑟並未出來迎接,就在這轉身不能轉身,止步也不能止步的當地,另三架飛機上的人員都紛紛下了飛機。就在這一刹那間,麥克阿瑟從瓦楞鐵房裡出來,他那高大身材挺立著,好像陽光刺眼,他心裡知道時間到了,緊走幾步迎上去了。他感到好像在仁川從登陸艇上跳下來從容地迎上前去了。

  杜魯門看見了麥克阿瑟,心裡一塊石頭總算落下地,好像把肩膀晃了晃,兩腿有力地走過去了。他見麥克阿瑟身穿普通軍裝還大敞著領子,頭上戴著油漬斑斑的軟胎軍帽,步子很快地走近舷梯了。他的嘴裡還有布隆糖果氣味。白宮和五角大樓的隨行人員也都靠攏過來了。

  麥克阿瑟將軍停下腳步,立正站著,他見杜魯門正好走上前了,他沒有敬禮就把手伸了過去。他們的手握在一起了。

  杜魯門笑著說:「我好久沒有看見您了,將軍。」

  麥克阿瑟回答說:「我希望下一次見面不會等得太久。」實際上他們從來未見過面。攝影記者照例亂亂哄哄拍了一陣,將軍和總統在這麼熱烈的場面,互相擁抱了一下,麥克阿瑟很神經地嗅到了布隆糖果氣味,他的夫人瓊是最愛吃這種氣味糖果的。心裡想:這傢伙怎麼和我老婆一樣喜歡布隆糖果?

  接著他和太平洋艦隊司令阿瑟·雷德福海軍上將、陸軍部長弗蘭克·佩斯、新聞秘書查爾斯·羅斯、駐聯合國大使菲利普·傑塞普、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奧馬爾·布萊德雷五星上將他們互致軍禮,他心裡想:這位總統身邊愛帶這些小人,看看沒有馬歇爾這位上任不久的國防部長,他知道馬歇爾不得意他,他也不得意馬歇爾,他心裡說:這位總統身邊都是百依百順的傢伙。接著國務院遠東司長迪安·臘斯克和特別顧問阿弗裡爾·哈裡曼對他說:「在這裡見到您,將軍,格外高興。」

  麥克阿瑟說:「夥計,同樣高興,我是帶著硝煙來的。」他們談起話來就非常隨便了。這時麥克阿瑟的隨員也在互相交談。最後麥克阿瑟和總統法律顧問查爾斯·墨菲,還有總統的隨員—一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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