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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轉過身,就是開中正大學理事會了。他脫去軍裝改洋裝的打扮,倒有幾分風雅,使一時在瀋陽閑蹲著的九省主席,感到有幾分安慰,因為他們這些省長、市長、縣長都封過了。目前身邊只有一塊招牌,腳下沒有一塊地盤,這樣在精神上得到了一些滿足,往實了說,這些人知道自己的地位都是虛的,在東北杜聿明的威望,比熊大爪子好上幾倍。熊大爪子光吹不幹實事,他們誰都在熊的身上進過貢品,可眼看半年了,沒有收回成本。熊式輝有時封某某人為省長、副省長,就是封個縣太爺,也要付給他到任後三年五載都撈不回來的投資。

  中正大學董事會開的很隆重,在馬路灣西日本人修的朝日女中為臨時校舍,對過馬路大樓北門上鑲金字「中山樓」,可見學校已經配套成龍了。在這次大會的頭一天晚上,杜聿明董事長,會見了籌辦處副主任鮑世勳少將。還特別發給他通行證,直接坐插著「長官邸」小旗的車進到杜的內宅。

  鮑世勳這陣為了籌備中正大學,他把全身心都投進去了。他的住處掛著兩套衣服,和國民黨軍隊打交道,他就穿上少將軍裝,在瀋陽很方便,本來辦學資金杜聿明有明文規定,一切經費均由軍部撥出。其實是由瀋陽務工廠、平民稅收承擔。他弄來些錢添置教具,給聘請的教授發工資及補貼費。四個學院的院長,二十幾個系主任,加上學部各部處等開銷很大。開始招新生時,先辦一期先修班,名額一千人,食宿問題很大,一天忙得他頭昏腦脹,但他感到很舒心,這樣就減少懷念遼河邊上家裡的情況了。最近學校複雜起來了,剛剛成立起學生自治會,學生情緒還沒穩定,省黨部都要來建立三青團部和國民黨部,連青年党都來建黨部,要插一腿,口頭上說支持杜長官辦學,其實都是來發展勢力。這些事使他很煩惱,他不能不來找這位董事長。

  杜聿明在內宅專候鮑世勳的到來,一方面安排中正大學的工作,另外在打本溪之前,想從鮑世勳這裡打聽一下軍情、民情,他認為這個人此時會無所顧慮,會當他說真話,這個重要時刻,聽著真話,是他這次出師的精神準備。不能像熊式輝那樣出師前洋洋自得,結果吃個大敗仗,現在得了恐嚇症,提起林彪就害怕了。

  鮑世勳被請進佈置得豪華的客廳,裡邊擺著中西家具,看著很氣魄。他剛一邁進門坎,對面門打開了,人未露面,聲音先傳出來了:「世勳,世勳。」親切而又熱烈。

  杜聿明走進客廳,他今天穿著長袍馬褂,頭上戴頂大緞子紅疙瘩帽頭兒。這身打扮成了帶有封建色彩很濃的當地土紳了。

  杜聿明連聲說:「世勳,有勞你了。」他雙手握住鮑世勳的雙手,把對方往身邊扯近些,雙雙坐在沙發上。

  鮑世勳為了見司令長官還特意穿身新軍裝,還掛上了獎章、勳章,好像要拜見蔣委員長的打扮了。他稍微頓一下說:「光亭,我要向你彙報中正大學的籌辦工作。」他搓著雙手有幾分為難的神情。

  「世勳,怎麼辦了幾天大學,辦成老頭子了?」杜聿明抽出一支香煙遞給鮑世勳,說,「匯什麼報,一切都不要談,我完全滿意,學校招生了,教授陣容齊全,我想很不容易,對你這一武夫來說是夠為難的。你有什麼困難嗎?我想不會少。」說著拿起打火機,打著火給點煙,他說這些話臉上的表情是真誠的。

  鮑世勳看著杜聿明,知道他這個人在朋友之間是心直口快的。於是說:「困難是不少,有些事得你出面。」

  「我不出面,董事會我推一下,以後完全由你辦。」

  「有些得你拿主意。」

  「哪方面?」

  「省黨部要在校內成立支部,三青團也要成立。」

  「你們的意見呢?」

  「目前學校初建,黨團沒有必要進中正大學。黨團一進門,問題就多了,學校就不好辦了。」

  「我看緩建吧!就說等待軍隊大反攻勝利之後,形勢安定下來再研究。」

  「躲不過去。省黨部要在夏令營、冬令營吸收三青團骨幹。不然咱們的學生一部分是當地人,一部分是來自東北各地,暑假、寒假回不了家,不久令營,省裡不撥高糧米就斷炊了。我看先想個別的辦法擋一下再說。」

  「從軍隊撥糧呢?」

  「不行,咱們有多少軍糧?!」

  「你說怎麼辦?」

  「夏令營先擋一擋,就說要搞軍訓,必要時你派幾個教官只有過了初一再想十五吧。」

  「照你的辦。」杜聿明停一下問道,「瀋陽學校怎樣?」

  「東北大學要搞個先修班,他們的學生大部分在北平,教育部怕他們回來鬧學潮。瀋陽興辦一個省立渤海師範專科,開始上課,眼下看著很正常,前些天他們有一部分學生吵吵要上街遊行哪!他們的口號是要和平,不要內戰。」

  杜聿明非常注意地說:「我們的學生拖什麼態度呢?他們對和平、戰爭是怎麼議論的呢?」

  「學生頭腦愛熱,對政府、對委員長還有點正統觀念,他們對蘇軍印象不佳,因此對共產黨觀望著,如果我們搞不好,軍事上再站不住,日子就不好過。」

  「學生知道我回瀋陽嗎?」

  「眼下還不知道。」

  「本溪、四平街這一仗打好,東北就穩住了。」聽杜聿明口氣這副擔子挑在他肩上了,他完全自信能打好這一仗。他要勤務兵擺上酒菜,說:「走,到小飯廳喝幾杯。」

  他們坐下身子,端起灑杯,一道菜擺上來了,杜聿明指著桌上菜說,「世勳,你嘗嘗這是什麼菜?」他親自動筷給他夾兩塊。

  鮑世勳用嘴嚼著,吧嗒嘴說:「這是什麼筋頭八腦的?是爪子什麼的吧?」

  「這是熊爪子。」

  「熊掌?」

  「對呀,前天我招待咱們熊主任,我做了這道菜,你說怎麼著,他問我這是什麼菜?你猜我怎麼說?我說,這是龍頭筋,只有皇上才能吃上這道菜。」

  兩個人借著酒氣哈哈大笑。

  參謀來了。對杜聿明說:「渤海師專學生在司令部門前遊行。他們打著紙燈籠,走到門前,一齊吹滅燈籠,高喊『杜長官,你要帶來和平和光明,我們不要黑暗。』」

  「噢,怎麼知道我回瀋陽了?怎麼透露出去的?是報界嗎?」

  「不大可能,市內各報沒有登消息。」

  「這個學校省教育廳要控制,要注意學生和教師中的帶頭的。」

  「我們也在掌握,他們教師當中有幾個,其中有一個叫羅鼎。」

  「羅鼎?」鮑世勳放下酒杯說,「這個人我認識,他是我們學校的客座教授,教古典文學,古文的底子深,學生挺喜歡他的。」

  杜聿明放下手中杯,他沒有讓參謀在此刻多留在身邊,擺下手說:「他們遊行到司令部門前,讓他們過去,點燈籠,滅燈籠,像天上月亮一樣,它的盈虧隨著你的感情去感覺吧。學生嘛,要有股熱血。」

  參謀退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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