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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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軍團看到的都是一些非常窮困的人。有錢人和地主早已跑掉了。如果一個紅軍戰士掉隊,少數民族的人就立刻把他抓來剝光他的衣服,讓他活活凍死。五軍團有買糧食的錢,但當地沒有人賣糧,也沒有糧可賣。 丁回憶說:「我們只能吃剩下來的一點東西。有時可找到一頭豬,我們總是設法用錢買下來。可是這種情況太少了,因為這一帶全都被搜光了。我們只好吃前面的同志們丟下的豬皮。」 他說,為了生存,紅軍被迫違返自己的紀律。他們搗碎了寺廟裡的泥菩薩,因為在這些偶像裡裝滿了善男信女多年來貢奉的糧食,他們把麥粒狼吞虎嚥地吃下去。「這是些多年陳糧,吃起來味同嚼蠟,」他說,「但它畢竟是糧食。」 在後衛部隊前面的紅軍指揮部的人們患了可怕的腹瀉和痢疾。粗糙的整顆的谷粒和麥粒通過腸道排泄出來時帶著血污。面臨著饑餓威脅的後衛部隊,挑揀著這些穀粒,就象麻雀從馬糞中揀燕麥粒一樣,他們把穀粒洗淨煮沸後就狼吞虎嚥地吃下去。 丁甘如說:「草地是對我們最艱苦的考驗。」 曾經擔任過外交部長的姬鵬飛,他在長征中是位醫護幹部。象大多數同志一樣,他認為沒有什麼比草地更可怕的了。 他說,「看起來好象走在一條路上,但在幾行人走過去之後,這條路便變成了積滿了水的水溝。」 沒有可宿營的地方。沒有乾燥的土地。沒有樹木。很多人到達草地前身體本來就已經很虛弱,幾乎要病倒了。有的因此倒在泥漿裡再也爬不起來了。 姬鵬飛說:「過草地比爬雪山損失的人還要多。每天早上,我們不得不點一下人數,看看還剩下多少人。我們發現有些人並沒有死,他們的眼睛還睜著,可是他們爬不起來了,也不能說話了。我們好容易才把他們扶起來,可他們又癱倒在沼澤地裡,默默地死去……」 草地的地勢高也是原因之一。許多醫生自己已體弱有病,但他們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穿越沼澤,去尋找那些掉隊的人。 塗通今醫生一九八四年是解放軍醫學研究所所長。他高高的個子,銀灰色的頭髮,儀錶堂堂,帶著角質架的眼鏡,講起話來措辭嚴謹,有權威性。他說,空氣稀薄使人變得虛弱。每個人跌進泥沼之中,就象在西安出土的泥人一樣。醫生用樟腦和嗅鹽搶救昏迷的人,但有些人再也沒有醒過來。 戴正啟醫生一九三五年只有十六歲,在紅軍中已是服役一年的老兵了。他是一位愛思考的人,曾多次回憶過草地的情景。他認為要確定究竟有多少人死於草地是不可能的。人們生病和死亡還有一個原因。不僅僅是凍死、餓死或被藏民的冷槍打死,飲食中缺少鹽分,也是一個原因。紅軍在長征中本來繳獲過大量食鹽,但是他們怕麻煩,沒有帶到雪山草地這邊來。草地沒有鹽,他們的食物中缺鹽,因此造成死亡。他說:「我看到有的戰士走著走著,突然間就倒下了。我們趕快跑到他跟前,只聽他低聲念著家鄉的名字說:『告訴我的親人,我死了。』他就這樣離開了我們。」 當時,氣候也是變化無常,戰士渾身老是混漉漉的,饑寒交迫。但這不是這麼多人死亡的原因。因為過去他們也挨過淋,受過凍,挨過餓。虛弱也不是唯一的原因,他們在毛兒蓋已休息過了。 那麼原因是什麼呢? 「草地上杳無人煙,」戴醫生說,「這就是原因。沒有人,一個也沒有。你要瞭解我們中國人的習性。我們從來沒有這樣的生活經歷:看不至!從的影子,聽不到人的聲音,也沒有可以談話的人。沒有人從這條路上走過,沒有房屋,只有我們自己。就好象我們是地球上最後一批人。」 「道理就在這裡。」他認為,這就是人們死亡的重要原因。 八月二十七日——對某些部隊來說是進入草地的第六天——一軍團到達巴西,這是草地東北邊緣的一個藏族小鎮。毛可能是在八月二十八日到達的。先頭部隊總是前進得更快一些,比其它部隊要早到幾天。 許多部隊分別到班佑或阿西或附近其他村落。必須把部隊分散開,免得把村子裡那一點點糧食都吃光。 一軍團政委聶榮臻和軍團長林彪到達班佑的前一天,給在他們後面的三軍團長彭德懷拍發了一份電報。他們請他統計一軍團的傷亡人數。他們知道自己的部隊損失了一百多人,並且已經埋了一些人,但還有一些人的屍體沒有找到,無從埋葬。他們的電報寫道:「請攜帶一些工具,沿路負責掩埋。」 十天以後,他們收到周恩來簽署的一份報告:三軍團找到並埋葬了四百具屍體。 右路軍到達巴西和班佑時,張國燾直接控制下的左路軍正在向西南約四十英里的阿壩一帶移動,同右路軍所走的路線平行。 九月三日,張國燾拍電報給右路軍,說他在阿壩被阻。白河(又稱噶曲河)的洪水使他的部隊無法繼續北上。他建議部隊南下。人們難以覺察到沼澤地的水是流入兩條流速緩漫的河裡去的,白河便是其中之一。另一條是黑河,也叫墨曲河。兩條河均流入黃河,也稱瑪曲河。這些都是藏名而不是漢文名稱。 張國燾的電報觸發了長征中最嚴重的政治危機。這一場危機再次使紅軍面臨災難,它的政治影響延續了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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