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崔可夫元帥戰爭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當天,我準備進行偵察。計劃很簡單:悄悄地潛入博羅夫諾村或村南的高地,從那裡對敵人的工事、分隊的駐地和各支點接頭進行詳細的觀察研究。在敵人巡邏途經的路上設伏,力爭抓獲一些俘虜。

  不久,一支由15名騎兵偵察員和一輛載著機槍的敞篷輕便馬車組成的隊伍出發了。這個偵察小分隊順利地來到博羅夫諾村。我爬上一間高草棚頂,用望遠鏡察看地形。突然,我發現了敵人的兩支人數不多的隊伍。其中的一隊12人左右徑直向我們開來;另一隊人數稍少在南面行進,穿過紮列西耶村向諾維內方向走去。

  機會難得,刻不容緩。我們沖出村子奔向樹林。我讓5名騎兵帶機槍留在林邊,等第二組敵人進入諾維內村後,我們便從後方向其發起攻擊。敵人被打得措手不及,戰鬥很快結束了。我們俘虜了兩名敵兵。

  俘虜向我們詳細地供出了守敵在列佩爾的兵力和工事情況,並在地圖上指出了塹壕、機槍巢、觀察所的位置。總之,向我們提供了非常寶貴的材料。我松了一口氣,因為開頭還算順利。

  發起進攻的日子定在5月14日。全團在夜間就已展開,進行了衝擊前的準備,我與左鄰部隊——我旅步兵第44團溝通了聯絡。烏拉河將我團與右鄰第6師隔開。

  在第43、第44團地段上,本應集中我師的幾乎全部炮兵,以便以炮火支援我們。但是,我們在陣地上只看到一個由馬特維耶夫指揮的炮兵連(早在東線時我們就經常與該連協同作戰),其餘的炮兵仍未到達其發射陣地。還有其它原因使我焦急不安。黎明來臨了,天越來越亮,但與旅和師的指揮所仍未聯繫上。在我這個20歲的團長面前,出現了一個大問題:是等待炮兵到來並與上級聯繫上,因而坐失突襲的良機呢,還是不等炮火支援就立即將全團投入進攻呢?不管那個決定都要冒很大的風險。可是,已展開戰鬥隊形的部隊,正等待著下達命令。而在某些地方敵人已發現我軍的戰鬥隊形,並已開始對射。

  團政委伊萬·卡塔列夫和副官涅斯戈沃羅夫這時就站在我的身邊。他們用期待的目光望著我。情況越來越緊急。太陽馬上就要升起,我們就會一清二楚地暴露在敵人面前。這樣就會導致整個戰役的失敗。

  我終於定下了決心,並通過副官向炮兵連連長馬特維耶夫傳達了立即向敵人的第二道防線開火的命令。該防線幾乎緊貼城市而過。然後又轉身對政委說:「走,到散兵線去,去參加衝擊!」我滿意地看到:卡塔列夫和涅斯戈沃羅夫兩人的眼睛裡都閃爍著興奮的火花。他倆人均松了一口氣。我心裡也輕鬆多了。我和政委都站了起來喊道:「全團跟我來,向前沖啊!」

  伏在鐵絲網前的紅軍戰士迅速地向敵人沖去。我知道,每一個戰士正是等待這樣的命令:立即行動。因為拖延時間只能有利於敵人,並要自己付出很大的犧牲。

  實施衝擊的散兵線向著敵人及其工事撲去,它猶如洶湧的狂瀾,蕩滌著前進道路上的一切。大威力手榴彈的爆炸聲連成一片(數也數不清!)還有步槍、機槍的射擊聲。

  在戰鬥中,時間很難計算,因為它轉瞬即逝。但是,我認為,我們的紅軍戰士至多只需要5分鐘就可逼近鐵絲網,並通過它沖向敵人的掩體。轉眼之間,我看到從掩體中露出舉起的手臂。看來,舉手的敵人大約不少於300人。好啦!最危險的階段總算過去了。衝擊沒有失去其突然性,敵人的第一陣地被我佔領,守敵被俘。主動權操在我們手中。現在千萬不能丟掉主動權!我向散兵線發出命令:「向列佩爾急速前進!」紅軍戰士又像潮水般迅猛地向前沖去。俘虜被排成長長的縱隊押往後方。

  站在高地上已經可以看到列佩爾市。眼看從城裡開出兩隊敵軍,每隊大約一個連的兵力。敵人展開成散兵線,並向第2陣地運動。可是,真見鬼!我們的炮兵在哪裡?現在多麼需要它的支援!我正想著,突然聽到馬特維耶夫炮兵連的4門火炮發出齊射,炮彈在頭頂呼嘯而過。煙柱和塵土沖天而起。打得很准,直接命中敵散兵,敵人當即臥倒在地。緊隨第一次齊射之後是第二、第三次齊射……紅軍戰士們搶在敵人前面,終於奪取了第二陣地。隨後,又不停步地對臥倒在地的敵散兵線發起衝擊。敵人抵擋不住我軍迅猛而協同一致的衝擊,倉惶地退向城裡。敵人的軍官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竭力阻止逃跑的士兵,但他們的努力是枉然的。我軍的戰士們追擊著敵人,緊緊咬住他們,一舉攻入城內。

  敵人全線潰退。這時,伊萬·卡塔列夫政委騎馬來到我這兒。順利的戰鬥進程使他非常激動,他興奮地喊道:「沖啊!」我也喊道:「沖啊!」我躍上馬鞍,抽出馬刀,沖上前去追擊潰退的敵軍。大街上響起了勝利的呼喊聲「烏拉!」

  我和卡塔列夫只顧向前沖,以致不知不覺地脫離了自己的戰鬥隊形,沖到了埃薩河水閘跟前。與此同時跑到這裡來的還有一個多連的波蘭兵,他們極力想經由水閘跑到河對岸去。我們一邊跑一邊喊:「放下武器!」出乎我的意料,竟有100多支步槍扔到地上。我回頭一望,我們只有4個人——我、政委卡塔列夫、連長科茲洛夫和政委的通信員。顯然,其他人還在後面。突然,從退卻的敵人人群中跳出七個軍官,並用手槍朝著我們幾個騎馬的人射擊。我槍法不錯,第一排子彈就打倒了兩名軍官。

  可是我突然看到:政委從馬上跌了下來,緊接著連長也掉下馬去。他們出了什麼事?我不能到跟前去,因為敵人會像打沙雞一樣把我們都打倒。轉眼間,我的馬也噗通一聲中彈栽倒在地上。政委的通信員被驚馬馱著在街上狂奔。我緊貼在一所房子的大門上,一個人對付好幾個敵軍官。我左右兩手各持一支左輪手槍,右邊挎著軍刀。我決心拼了。敵人的軍官們顯然槍法不佳,我又打倒了他們兩個。

  起初,波蘭士兵看著我們的決鬥,就像在看馬戲表演。後來,突然有幾個人彎腰去拾槍。我腦子裡閃現了這樣的念頭:這下完了!士兵會用步槍當即把我打死,因為我無處藏身。

  就在這時,從拐角處飛躍出一隊騎兵,為首的是隊長古裡亞諾夫。4連連長安德烈耶夫率領戰士們也出現在相鄰的胡同裡。政委躺在馬路上,睜著眼仍在喘氣,全身抽搐著,他快要犧牲了。我蹲在他面前吻了他。他似乎想對我說些什麼,但說不出來了……

  防守列佩爾的敵軍波蘭團被擊潰,並被趕過了埃薩河。我們在行進中奪取了一個名叫斯泰基的大村莊,該村在城西3公里處。敵人倉惶向西潰退。

  我的通信員彼得·亞庫舍夫又牽來一匹新馬。當我抬起左腿要踏馬鐙時,感到馬靴中有一片濕漉漉的可疑的東西,隨後,膝蓋上方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回到團部,脫下靴子一看,裡面都是血。原來在戰鬥最緊張的時候,我被紮了一刺刀。

  原在波列西耶沼澤地以北作戰的西方面軍的主力,現在從德裡薩、波洛茨克地域向莫洛傑奇諾、明斯克方向發起進攻。敵人已經撤退到別列津納河沿岸預有準備的陣地。

  步兵第43團接到命令沿當時的主要交通大道列佩爾、佩什諾、別列津諾一線進攻,任務是強渡別列津納河。

  全團渡過莫斯科維察河,並沿公路左、右兩側各展開一個營後,隨即轉入進攻,同時仔細搜索莫斯科維察和別列津納河之間的茂密森林。我們力圖在行進間佔領河上游的唯一的一座橋樑,因為隨後炮兵和輜重就可從橋上通過。

  敵人也考慮到該渡口的作用,所以修築了堅固的橋頭堡準備固守。我團的散兵線向敵人進逼到200米左右的時候,就遇到步槍的猛烈射擊,敵人還用大口徑火炮進行支援。我團兩翼側被壓向河邊的沼澤地。

  進攻橋頭堡和奪取渡口的戰鬥未能取得戰果。因此,散兵線停止前進,並臥倒在潮濕的森林中。這次進攻沒有得到炮兵的支援。

  後來得悉,炮兵未能佔領陣地。因為要在密林中選擇和修築發射陣地、設立觀察所並溝通聯絡,大約需要兩晝夜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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