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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但是他們沒有死,這是一個設置好的局。」高局長沉吟,「所以他們在濱海死了第二次。」

  「正是這樣。」唐曉軍又拿出一份單獨的資料,「另外,我很意外地從國際刑警組織得到了這個資料。」

  高局長接過來打開,是一個中國人的照片。他頭髮很短,精悍強壯,眼睛當中凝聚著一股殺氣,穿著破舊的外軍數碼沙漠迷彩服。

  「這個人是誰?」

  「那次失敗的行動指揮官,法語名字阿德貝爾特。」唐曉軍說,「中文名字陳楠,是個華裔雇傭兵。他在此之前在某國外籍兵團傘兵2團狙擊手連服役五年,獲得過優秀射手勳章和雪絨花勳章,退役的時候獲得某國國籍,與此同時他從前的所有資料也就注銷了。這是某國國防部給外籍兵團的特殊政策,在這裡獲得法國身份的外籍兵團雇傭兵就會注銷入伍前的一切記錄,成為沒有過去的人。」

  「他是什麼背景?」

  「我跟資料庫進行了比對查找,我相信這是一個人。」唐曉軍又拿出一份上面印著軍徽的資料,「蔡曉春,山東人,18歲參軍,次年調到026服役。從此他的履歷就是空白,但是有一個二等功和兩個三等功的記錄,沒有說明原因。23歲退役,然後去外國自費留學。」

  「026?」

  「這是個代號,就是『狼牙』特種大隊。」唐曉軍看著局長,「他跟韓光來自同一個部隊,並且服役的時間有重合。而且他在某國外籍兵團的時候,就在狙擊手連服役——如果說他跟韓光壓根不認識,我覺得真的是見鬼了。」

  唐曉軍又拿出那張從韓光的槍櫃摘下的照片:「帶著這種疑惑,我把這張照片交給技術部門。雖然他們的臉上都有偽裝油彩看不清楚,但是經過對臉部特徵和骨骼特徵的放大比對,蔡曉春應該就是韓光身邊的這個觀察手。」

  高局長抬起頭,看唐曉軍:「談談你的想法。」

  「這一切都是蔡曉春幹的,他帶著這群雇傭兵來到濱海,我不知道他要完成什麼任務。」唐曉軍說,「但是能出得起價錢雇他們這種貨色的,絕對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而蔡曉春為什麼要陷害韓光,我估計韓光應該是可以遏制住他的對手,因為韓光肯定是濱海警方最瞭解他的人。他並不乾脆一槍幹了韓光,而是設置了這個雖然漏洞百出但是環環相扣的局,我想目的就是要引開我們警方的力量去追捕韓光,好給他的行動留下空當。」

  高局長在沉思著。

  「我想,我們需要軍方的支援。」唐曉軍說,「我們依靠現有的力量,對付這些把戰爭當作職業的雇傭兵,很難有勝算。我們需要真正的職業軍人來對付他們,因為這已經演化成為一場黑暗當中的戰爭,而不是簡單的暴力犯罪。」

  高局長長歎一口氣:「你的意見呢?」

  「我需要一架直升機,我要去『狼牙』特種大隊。」唐曉軍說,「我要去韓光和蔡曉春來的那個地方,去瞭解他們並且得到支援。」

  「申請軍隊支援的手續非常複雜,你是知道的。」

  「我相信他們一定有辦法。」唐曉軍說。

  「……好。」高局長點點頭。

  唐曉軍轉身出去,高局長面對著桌上蔡曉春的照片。

  中國陸軍時期的蔡曉春,穿著士兵服,對著鏡頭的標準像。

  海外雇傭兵時期的蔡曉春,帶著一股桀驁不遜的殺氣面對鏡頭。

  沉吟片刻,高局長拿起電話:「喂?我是麻雀,他已經知道了……」

  6

  許律師把錄音筆放在桌子上,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何世昌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晨色出現的城市。

  秦秘書低聲:「何總,我先出去?」

  「不,你留下做見證人。」何世昌的聲音很緩慢,但是不容置疑。

  秦秘書站在那裡,看著何世昌。

  「何先生,您有什麼需要我記錄的?」許律師問。

  「記錄。」何世昌轉過臉,聲音果斷。

  「是。」許律師在電腦上敲下日期。

  「遺囑。」

  許律師和秦秘書都一愣。

  「何總?!」秦秘書驚訝地說。

  何世昌不為所動,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說:「假如由於身體原因,我不能處理集團事務,董事長兼總裁的職務……」

  秦秘書抬起眼。

  「交給我惟一的兒子——鐘世佳。」

  秦秘書垂下眼。

  「何世昌。」何世昌說完了。

  許律師打印出來遺囑。

  何世昌簽字,秦秘書跟著簽字。

  許律師收好遺囑:「何總,鐘世佳少爺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不久你就會見到的。」何世昌看著他說,「老許,你跟了我三十年,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事情關係重大,該你知道的時候你會知道的。」

  「明白了。」許律師把遺囑放入信封,封好。

  「何總……」秦秘書的眼淚落下來。

  何世昌轉向外面,憂心忡忡。

  7

  「選擇軍隊,不是選擇一種職業或者事業,或者是一種謀生的手段;選擇軍隊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理想和忠誠。軍人就是犧牲者,但是卻有犧牲者的榮譽。你可以忽視犧牲者的存在,但是你卻永遠也不能忽視他們的榮譽。」

  嚴林拿著啤酒,對著遠方的大海聲音嘶啞地說。

  「多少年了,你一點也沒有變。」韓光坐在他身後的水泥地上,用牙咬開一瓶啤酒,一口氣灌下半瓶。

  荒蕪的修車廠雜草叢生,沒有修理的車輛。

  嚴林苦笑一下,回頭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這就是我們這種人的悲哀。我們沒有遺忘軍隊,卻被軍隊所遺忘。你選擇了特警這個職業,而且還是狙擊手,你找到了命運的出口;而我,則在這種迷失當中體驗著失落。」

  「不是我選擇特警,是特警選擇了我。」韓光淡淡地說。

  「都一樣,你也被特警拋棄了。」嚴林坐在他旁邊,「可憐的是,你沒有被特警遺忘。」

  韓光奇怪地笑笑,拿起啤酒:「天宇呢?」

  「……去參加夏令營了。」嚴林閃躲開韓光的眼睛。

  「最近生意怎麼樣?」

  「生意?我這個脾氣,能有多少生意?慘淡度日罷了。」嚴林歎口氣,「我把所有的轉業費和撫恤金都投資了這個修車廠,結果想不做都很難了。自從和前妻離婚以後,真的是每況愈下。你猜她說什麼?——等你轉業,就是為了等和你離婚。你是軍人的時候,我不敢跟你離婚,因為有外遇,你要告我,我們會坐牢的。現在你轉業了,這是離婚報告,我放三年了,簽字吧。」

  韓光看著嚴林,舉起啤酒:「同生共死!」

  嚴林看著韓光舉起來的啤酒,卻沒有碰:「你真的相信這個?」

  「還是你教我的。」韓光說,「你難道忘記了?」

  嚴林苦笑一下:「有時候我會為你感到悲哀,因為你是我最好的學生……也就是最佳犧牲者。」

  韓光看著嚴林:「你還是來接我了,你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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