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血不冷(13)_林丹

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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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勇威和楚天都都被孟龍飛的這一手絕活驚呆了，各自在心中慶倖之前沒有和孟龍飛拼命，否則拼掉的絕對是自己的命。

　　孟龍飛見兩人不夠大方，將啤酒拿在手中一揮："來，別傻坐著，這可是十六塊錢一瓶的啤酒，別浪費了。我先幹為敬！"說完頭一仰，將啤酒瓶底朝天垂直於自己的臉，瓶口略高於嘴唇兩三釐米，任由啤酒翻騰著倒入口中，喉結不斷地上下動著。不一會兒，啤酒瓶中已是滴酒不剩。

　　這一招叫"神龍吸海"，是孟龍飛和一幫戰友常用的喝酒方式。部隊中有很多人是東北來的，沒事就想喝酒解渴，他在假期和這些東北戰士喝過不少回，一招"神龍吸海"已是學得爐火純青，只不過在A城，孟龍飛"神龍吸海"一口吸幹的都是半斤裝的自釀燒酒或六十度的紅星二鍋頭。

　　黃勇威和楚天都不敢學孟龍飛的絕活，只能平舉酒瓶，用吹喇叭的方法一口氣喝下一瓶。喝完以後兩人覺得虧了，喝下喉的感覺和外面一塊五一瓶的燕京啤酒一模一樣，根本沒品出那十多塊錢的價值。

　　啤酒下肚，酒精上臉，三人的牛皮也像池塘裡的氣泡一樣冒了出來。

　　"想當年，老子在軍隊，轟隆隆開著坦克，再堅固的障礙物，我也眼皮都不眨地撞上去。"楚天都邊吹還邊用手做了一個推檔加速的動作。

　　"你這算什麼，想當年，老子在軍隊，多威風。手一揮，只要是地上跑的，都，都得給我停下！"黃勇威已有三分醉意。

　　孟龍飛也想吹一吹自己在軍隊的驚人之舉，但話到嘴邊又混著啤酒灌了下去。他的軍旅生涯有太多的機密，雖然離開了部隊，但部隊的紀律卻從不敢忘記。

　　楚天都和黃勇威雖說酒已上頭，但心中也明白孟龍飛不言不語的原因，因而只顧炫耀自己的軍旅生活，並未強拉他一起討論。

　　"你們糾察兵算個鳥？打仗的時候還不是我們坦克兵在前面打衝鋒，轟，一炮打中一個目標，轟，又一個靶子炸得稀爛，那才叫一個爽啊！"楚天都一邊說還一邊抹了一把嘴角邊不自覺流下來的口水。

　　"呦，開個破車子就神氣了，沒有我們在戰場上的指揮，你們坦克遲早都成為沒頭的蒼蠅。還衝鋒呢！只怕是越沖越瘋！"

　　楚天都似乎讓黃勇威給激怒了，眼一瞪："誰，哪個說我的T98是破車子？我不怕告訴你，就算是M1A1來了，我也照樣撞翻它！"

　　黃勇威嗤笑道："切！你說，你說你開的那什麼，踢98，上過戰場嗎？你這麼牛，當年打日本鬼子怎麼看不到你牛？"

　　"那時？那時我沒學會開坦克，我要是學會了，那抗日戰爭還要打八年？八天我就壓平它小日本！"

　　正當楚天都和黃勇威聊得天南地北昏天黑地的時候，一串說著青蛙蛤蟆之類的聲音傳入三人的耳道，像燒紅的鋼針一樣紮得三人耳膜生疼。

　　三人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五個六十多歲的醉老頭正左擁右抱著一群穿得極其節約的女子。五個老頭滿臉雀屎一樣的斑點，肚大身小，活像一個肥冬瓜上頂著一顆乾癟的黴棗。

　　"小日本！"孟龍飛一仰頭又喝幹了一瓶啤酒，見楚天都和黃勇威疑惑地看著自己，又說道："我在部隊學過一些日語，你們知道他們剛才說什麼嗎？"

　　兩人憤怒地搖了搖頭。他們聽不懂這些日本人說些什麼，但看這五個人臉上猥瑣的表情，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們嘴裡吐不出什麼象牙的。

　　孟龍飛冷笑一聲，對二人說道："小日本說，幹，死，中，國，人！！"

　　楚天都和黃勇威感覺像被人用冰水從頭到腳澆了個透，醉意瞬間沒了，但胸口卻似乎有什麼東西燙得厲害。

　　楚天都抓起一個空酒瓶，用力向玻璃桌錘去，卻在接觸玻璃桌的一瞬間被黃勇威奮力抓住。

　　"冷靜！冷靜！兄弟，砸壞了東西孟哥要賠錢的。"黃勇威提醒道。

　　楚天都橫了黃勇威一眼："你叫我冷靜？那你搓瓶蓋幹什麼？"說著一把抓住黃勇威的右手腕，按在玻璃桌上。

　　孟龍飛看見，黃勇威的右手手心裡有一個被搓成細條的啤酒瓶蓋。

　　他心口一熱，好一群熱血漢子！

　　"你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孟龍飛淡淡說道，但黃勇威和楚天都隱約覺得他的語氣中流出一種類似汽油的物質，一點火就要燃燒，就要爆炸。

　　三人的臉逐漸變得通紅，一言不發，像沉默的火藥桶。

　　"七，月，七，日！"

　　"盧，溝，橋，事，變！"

　　"民族的，傷口！"

　　三人抬起頭，目光短暫相撞，都明白彼此心中構思著同一件事。

　　沉默，火山一樣的沉默！

　　孟龍飛呼地站起身，舉起一瓶啤酒頭一仰一飲而盡，極其平靜地笑道："你們在外面先喝一陣，我進去會會這幫遠道而來的日本客人。"他的笑容像凝固的鐵水一樣。

　　楚天都和黃勇威幾乎同時站起身來，一把將孟龍飛推倒在椅子上，異口同聲道："你是中國人我們就不是嗎？這事要幹就大家一起幹，出了問題，要扛大家一起扛！"

　　孟龍飛再次站起身，欣賞地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搖搖頭說道："都有種！不過，我實話跟你們說吧，我現在其實是一個無業遊民，昨天在這個夜總會下的崗，所以凡是在這混飯的都認得我。今天上午劫匪搶的就是我的全部工錢，我也並不是什麼大老闆。就算我出了天大的事，局子把我請進去了，也不過相當於解決我的再就業問題。而你們不同，個個有家室有工作，沒必要為這事丟了自己的飯碗，讓家人挨餓。"

　　"不行不行，在戰場上我們從來不會讓戰友孤身犯險的。"楚天都否決了孟龍飛的建議，黃勇威也強驢子似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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