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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萬立凱不知道戰俠歌身為中國第五特殊部隊未來的最高指揮官,會什麼要對面部進行適當的偽裝後,帶著他來到越南這個國家。萬立凱更不明白,水口大橋上,這鐫刻著五個大大的中國漢字的石板,為什麼會吸引戰俠歌這麼長時間的關注。

  在大約三十年前,越南單方面中斷了水口大橋的運輸,破壞了中越鐵路聯運,越南軍人更在這座"友誼橋"上,悍然對中國士兵開槍。一位中槍的中國士兵,就倒在了這塊石板前方不足三米的地方。

  時光雖然已經劃過去了三十多個年輪,往日的戰火與硝煙,都化成了歷史的塵埃,中越兩國又重新建立了邦交和友誼,但是面對這樣一座沾染了中國軍人鮮血的"友誼橋",戰俠歌這樣一個已經擁有了相當成熟智慧的軍人,不能不駐足深思。

  望著眼前坑坑窪窪,一下雨就可能變成一條爛泥路的交通幹線,萬立凱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問道:"師父,這難道就是他們所謂的省級主交通幹道?"

  戰俠歌略略點了點頭。作為一個出色的指揮官,必須要懂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的道理,通過不斷積蓄擁有豐富的知識結構,無疑是成為優秀軍人的必須歷程。戰俠歌可以清楚的說出中國附近邊境國家的交通、地理、宗教及人文狀態,他甚至能連說帶比劃的用七八種語言,和這些周邊國家的人進行交流。

  在越南,他們的公路質量普遍偏差,只有百分之六十的國道和百分之三十的省道鋪設了路面,有百分之三十的道路和橋堤需要改造和升級,國家每年拔給國道和省道的養路費用,只能達到正常需求的百分之三十三。在這種情況下,全越南還有五百多個鄉沒有正式通車,這更導致即使是在越南的首都河內,和胡志明市這樣的大城市,公交車輛也很少見,更不要說是在這些到處都是坑的土路上了。

  最後戰俠歌用二十塊錢的車資,攔下了一輛把人和貨物混合裝載的卡車。這是一輛中國生產的老式卡車,由於整條路的通行狀況太差,卡車在上面駛過,就會揚起漫天的灰塵,這輛卡車的司機,乾脆在卡車上蒙了一層黑鐵皮。

  太陽照射到這樣一個黑鐵皮罐子上,到了中午的時候,純粹就是進了桑拿房,整個車廂裡通風條件又不好,到處都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汗酸味和腳臭味。最令萬立凱無法忍受的是,這輛汽車的車廂裡,竟然還放了兩箱小雞!道路狀況糟得可怕,這輛中國生產的大貨車一路就像是在跳芭蕾舞,不停的顛簸,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的坐在那裡也就算了,一群小雞崽子不停的驚叫,偶爾再拉上幾泡稀屎,那種迷人的味道和聲音,別提多讓人為之神往了。

  一個越南女孩,在對萬立凱不停的微笑,說實在話,她也應該能算得上一個美女了,只是根據本地的風俗,這些女孩子們喜歡用沾著石灰的竹葉貼到自己的牙齒上,把自己好端端的一口白牙硬是弄成墨黑色,並以此為美。大家的審美觀念不同,萬立凱實在不太喜歡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一張開嘴笑,就露出滿嘴的大黑牙!

  熱,真他媽的熱!

  坐在一個猶如烤箱,萬立凱當真是如坐針氈,就是這樣一個空氣中充斥著灰塵,還有一群小雞尖叫著為之伴奏的車廂裡,戰俠歌卻穩穩當當的坐在那裡閉目養神,萬立凱只好坐在那裡,惡狠狠的盯著那幾箱小雞,和它們比賽起了鬥雞眼。到了最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萬立凱終於慢慢適應了這種惡劣的環境,靠著一個木箱子陷入了沉睡。

  當戰俠歌把萬立凱叫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鐘左右,萬立凱揉著自己惺忪的雙眼,跟著戰俠歌離開了車廂。

  一離開那個該死的鐵皮罐子,萬立凱就舒服得發出了一聲呻吟。清爽的山風,在穿過公路兩側險峻的山峰,穿過無數的野芭蕉樹,掠過那條蜿蜒曲折的河流後,輕輕吹拂在他們的身上,將一種最原始的芬芳氣息,慷慨的贈送到這兩位異國來客身上。在不動聲色之間,就將他們一路旅行的燥熱清掃一空。

  一條沒有鋪設路面的省級公路,就像是一條長長的道子,穿過了一片片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將越南這個國家的一個個鄉村和城鎮聯繫在一起,形成了人類文明的紐帶。

  一堆水泥壘砌成的墳墓,就靜靜的躺在這片山,這片水,這片天之間,當戰俠歌默默的舉起手,對著那排成一列的水泥墳墓,敬上自己最認真的軍禮時,順著戰俠歌的目光,萬立凱才驚訝的發現,在這裡竟然還有一個巨大的石碑,確切的說,那是一個巨大的紀念碑。在那個巨大的紀念碑上,有著幾個大大的中國漢字:援越抗美烈士永垂不朽!

  萬立凱真的驚呆了,這裡竟然是一個中國烈士陵園!一個在越南境內,保存完整,看起來每年都有人負責整理的烈士陵園!

  戰俠歌走過去,他伸手輕輕撫摸著那些水泥墳墓前的墓碑,他的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來是憂傷還是驕傲的表情,他低聲道:"這是我們的前輩和先烈,他們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整整沉睡了四十年了。"

  四十年!

  四十年過去了,這些烈士,一直靜靜的躺在這片異國他鄉甚至有過一度敵對關係的土地上,他們躺在越南萊州省封土縣,一個僅僅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旁。在這裡綠樹環繞,在這裡芳草蒹蒹,在這裡風是溫柔的,在這裡水是清徹的,在這裡天是藍的,在這裡的空氣中始終飄蕩著一股原始的芬芳氣息。但是在他們身上,在這個烈士陵園中,那種幽幽的孤獨氣息,卻怎麼也無法抹掉。

  這裡雖然是中國軍人的英雄紀念碑,但是在這片土地上,又有多少親人和朋友會來看望他們,會來祭拜他們?又有多少人,還能記得這批為國為民,捨生取義的軍人?他們的朋友是否還能記得,自己曾經有這樣一個兄弟?他們的親人是否還能記得,在他們的生命中,曾經有這樣一個血濃於水,卻樸實得讓人很容易忽略的大男孩?

  這些中國軍人,雖然就躺在省級公路的旁邊,但是他們又能有多少機會,見到自己祖國的朋友,聽到自己最熟悉的母語?!

  戰俠歌將一把鐵鍬丟到了萬立凱的手上,直到這個時候,萬立凱才明白,戰俠歌為什麼會高價從一名搭乘貨車的旅客手中,買下了這兩把破破爛爛的鐵鍬。

  兩個中國軍人,開始默不做聲的忙碌起來,他們剷除了墓地附近的雜草,當整個烈士陵園裡的雜草都被他們清除乾淨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在一輪如鉤銀月的照耀下,天上的點點繁星,更開始忽隱忽現。

  戰俠歌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裡面取出了食物和淡水,戰俠歌從來不吸煙,更不喝酒,但是他卻準備了一包好煙,準備了一瓶好酒,雖然這裡並不是青藏高原那連綿不絕的雪山,更不是到了第五特殊部隊雪山訓練營,每一批學員都必須去參觀的康西瓦烈士陵園,但是戰俠歌仍然用雪山的規矩,帶著萬立凱,恭恭敬敬的在烈士紀念碑前,點了三根煙,擺上了三杯酒。

  在烈酒的醇厚香氣中,三隻捲煙隨著微風的吹拂而忽明忽暗,戰俠歌和萬立凱,就靠著烈士陵園的紀念碑席地而坐,在銀色月光的洗禮下,開始了他們在這個陌生的國家第一頓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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