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8.23炮擊金門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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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清從車窗伸出手來揮舞,說:司令員,關鍵的關鍵,你得快點把六支隊一大隊給我運到喲。 * * * 7月24日,彭德清率參謀助手進駐廈門醉仙岩上的天界寺東海前指,指揮中樞正式啟動運轉。 此刻,登臨山頂,海天豁然開闊,金門盡收眼底。極目處,便是每日向金門島注入生命和活力的料羅灣。若干螞蟻大小的灰點點趴在海面懶洋洋曬太陽,還有若干在那裡悠哉遊動。它們尚懵懂不知,今天,醉仙岩上來了一幫了無醉意的「大仙」,待他們「焚香作法」之時,這一片湛藍藍的水天之際便將雷雨大作狂濤三丈,料羅灣再也不是可以安穩小憩的避風港了。 3 魚雷艇是近海攻擊的利器,但自身也有著明顯的缺憾:續航力低、防護力弱,不要說大口徑艦炮了,即便被一、二發小口徑炮彈直接命中要害部位,也有可能造成致命傷。所以,海上遊擊戰有與其性能相適應的必然戰法,秘密接敵突然發起攻擊,遂成為它揚長避短、使恐怖破壞力得以發揮的關鍵。 與福建長期未進駐飛機的舉措相對應,在廈門海域,海軍亦只部署了少量岸炮和快艇,從未進駐過魚雷艇部隊。現在,怎樣把一大隊12條魚雷艇從上海錨地鬼神莫測地弄到鼉鼓已經聲聲逼人的廈門去,這是送走了彭德清之後,陶勇即開始日夜勞心費神的頭等大事。 陶勇指示:隱蔽隱蔽再隱蔽,保密保密再保密。必須萬無一失把魚雷艇搬到敵人的身邊,藏在敵人的眼皮底下。 有兩條路線可資遴選。 一條是海路,自己開過去。海路航程約700海裡,溫州以北無大礙,洞頭島以南便進入馬祖、金門等敵占島海域,白天難以順利通過,即便夜晚,要想躲開敵人各種手段的觀測也有困難。加之遠距航行損耗機械,徒使魚雷艇尚未戰先折壽。 一條是陸路,用火車運過去。火車速度快,保密係數高,無疑比海路優越。但每艘魚雷艇長約20米,而火車平板車每節才十幾米,鷹廈鐵路又多隧洞彎道,魚雷艇能不能裝上火車,裝上了能不能運過去,運過去了能不能卸載下水都是問題。 陶勇說出話來依然是戰爭年代養成的習慣語言:我不管,反正得給我順順當當搞過去!中途出事、洩密,誰把天捅漏了誰拿頭頂著! 他常說:人的主觀能動性像彈簧,壓力愈大,反彈愈有勁。遇到打仗這樣天大的事,千萬不要瞻前顧後總怕把彈簧壓斷了,這樣的指揮員打不成仗。事實上,你給部隊施加一點壓力,官兵的能力、智力往往能夠超常發揮,勝仗大多是這麼打出來的。 高壓果然壓出了辦法來,軍地雙方一起開動腦筋集中群眾智慧,提出了以3節火車平板車運載2艘魚雷艇的方案: 將兩艇頭與頭相對,伸到中間一節平板車上,而艇的重心則落於前後兩節平板車,如此,當火車開進轉彎時,翹起的艇首可在中間一節平板車上來回擺動,自由調節。上海有了辦法,廈門積極呼應,彭德清在和平碼頭,幾天內搶建出250米長雙軌鐵路,使鷹廈鐵路終端可直達岸邊,並調來巨型吊車一部,以確保二十餘噸重的魚雷艇平穩入水。 魚雷艇車運南下難題終獲解決。 暗夜降臨,老天爺也學得乖巧,頗懂人意,扯來大片烏雲,擋住彎月皎潔的臉龐,遮住繁星好奇的眼睛。天地間似被塗上濃墨,刷上了黑漆。 上海張華浜車站崗哨林立嚴密警戒,陶勇親臨現場,指揮魚雷艇裝車和偽裝。解放戰爭,陶勇的華野四縱,南征北戰,碩果累累,成為華東戰場一支響噹噹的善打硬仗的勁旅。毛澤東以後曾誇讚道:「陶勇同志,我久仰你的大名,你仗打得好啊!」陶勇仗打得好,往往得益於他的「超前指揮」,關鍵時刻指揮位置一定要設在第一線。 是夜,張華浜內無「海軍」,魚雷艇一大隊官兵全部著黃綠色陸軍服。這也是陶勇的主意,並親自打電話向上海警備區借來一批陸軍服裝,為的是魚目混珠,以假亂真,擾亂敵特視聽。魚雷艇們也穿上了「衣服」,掩蓋上大篷布,左看右看仍不放心,再經過一番巧妙偽裝,陶勇和部下全樂了,一列車魚雷艇變成了一列車大米、蘋果或你猜什麼都成的普通貨物。 參謀長張逸民向司令員最後請示。陶勇說:沒有什麼啦,該講的都講過了,你們此去一定要瞞天過海,深藏不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爭取多打掉幾條「陽字號」、「中字號」回來! 汽笛長鳴,夜幕遮蔽,一列著黃軍裝無軍銜肩章的「陸軍新兵專列」駛出張華洪,向著西南方疾馳。 張逸民老人回憶: 1958年一大隊乘火車南下,是一個高度保密的軍事行動,陶勇的決策 很英明,因為暴露廈門進駐了我軍魚雷艇,國民黨必然加強防範,後面的 仗就不好打了。如果走海路,長時間保持無線電靜默不可能,只要一發報 同岸上聯繫,我們叫「敲榔頭」,國民黨就知道中共魚雷艇出來了,他對 我們已經熟悉到這個程度。 魚雷艇坐火車,肯定比海路安全,但也不能麻痹、張揚,那時東南沿 海敵特很多,敵人空中偵察也很頻繁,眼睛盯死了鷹廈鐵路。怎樣防範, 鐵路上想了許多辦法。鐵道部專門從錦州調來兩個機組,全部是參加過抗 美援朝的老司機,經驗豐富,絕對可靠。裝車那天,上海鐵路局局長、書 記親自掛帥,組織了上百個工人同志,個頂個都是黨員。我現在還記得清 清楚楚,我們車號是10689,不管到哪裡打電話,我是10689,一切提供方 便,一路開綠燈。每到小站休息吃飯,值班全是站長、黨員,人家早就把 飯菜開水準備好了,把我們放到兩列貨車的當間,儘量少曝光。到了廈門, 我們要從廈門大學那個方向下水,那一帶住著一些專家教授,家庭人員比 較雜,為了保密起見,只好請他們暫時搬家。當年什麼都是政治,講究高 度集中統一,也說不出什麼正當理由,一動員,教授們二話沒有立即搬家 了,心甘情願地搬。下水後,又動員廈門帆船運輸大隊為我們保駕護航, 我們和他們緊緊停靠在一起進行偽裝,空中、海上看沒有一點破綻。 總之,當年的保密工作完全是在地方的大力支援下搞成的,確實是人 民群眾掩護了我們。現在有些人不懂這個,以為裝備現代化解決一切問題。 不行!實際不管怎麼現代化,要想打勝仗,你離不了老百姓。 魚雷艇旱地操舟,騎著火車晝夜兼程,穿山越嶺到達廈門。彭德清前往迎接,在幾列大同小異的貨車之中,一時竟真假莫辨,不知哪一列裝載了魚雷艇部隊。待被人點破,忍不住開懷大笑。眾皆稱讚,陶勇什麼時候成了魔術大師,「障眼法」學得如此之好。 彭德清將列車先塞進「巡司頂」山洞隧道內藏起來,入夜拖至岸邊,巨型吊伸出長臂,運發神力,將魚雷艇高高舉起,又穩穩放在水面。適逢漲潮,浪拍艇舷,那「啪」「啪」的聲響好似戰艇急欲風馳電掣衝浪搏擊的呼喚。一位年輕的水兵俯下身去,掬一捧清澈的海水灑向甲板,再用抹布拭去艇身上的征塵,像騎兵與心愛的坐騎在悄悄話語:夥計,別急,有你撤歡的時候哩。 * * * 魚雷艇被拖至虎嶼錨地偽裝待命。虎嶼位於廈門島內側海灣,背金門而面大陸,敵島無法直接觀察,是一理想的藏身之所。艇員們開始檢修裝備,養精蓄銳,都以為隱蔽目的已「大功告成」,剛剛松下一口氣,意外之事又把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兩天后,偵聽部門從敵電臺中截獲破譯了一份情報:共軍有快速小目標南下。 莫非對手有何特異功能,對我魚雷艇隊的行蹤了如指掌? 天界寺內的氣氛頓時膨脹、繃緊,要明白,不論哪一個環節上出現閃失,只要金門多長一個心眼,時時提防你的「海上爆破隊」,所期望的奇襲之效將大力折扣。 彭德清思付良久,想到了戰爭年代的「火力偵察」不妨一試,既為觀察對方動向,也為了給對方製造錯覺。 兵不厭詐,先詐而後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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