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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根據這個兵力部署,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的戰鬥指導要領大致如下:

  l.置有力騎兵部隊於榆中、甘草店一帶,遲滯解放軍前進,以贏得防禦準備時間。

  2.如解放軍主力直撲蘭州時,蘭州守軍借工事以熾盛火力,予以殺傷,待敵我兵力接近平衡時,斷然轉移攻勢。此時,北岸騎兵部隊支援騎兵軍,努力擊破當面之敵,向內官營、定西挺進;蘭州左翼部隊即向巉口附近挺進,包圍解放軍於榆中地區殲滅之。

  3.倘若解放軍主力向洮河方面進攻,蘭州及其東北地區守軍應斷然出擊,向解放軍主力側背攻擊之。

  4.萬一解放軍主攻指向靖遠方面,該方面守軍應極力阻止其渡河。同時蘭州及同心城部隊應構成鉗形攻勢,乘解放軍半渡殲滅之。

  5.寧夏及蘭州兩方面部隊,應積極準備,互相策應作戰。

  西北軍政長官公署會議結束後,馬步芳的心總是懸在空中,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精神頹廢,面容惟悻。他既要操心蘭州決戰的大事,又要牽心西寧老巢的安危,兩頭操持,哪一頭都放心不下,真如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

  心病攪擾得馬步芳好幾夜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眼睛血紅,臉色黑灰,仿佛大病了一場。終於,他下定了決心,父子倆一人顧一頭,這樣總不失為兩全之計。

  於是,他決定把蘭州交給兒子馬繼援,由兒子負責蘭州決戰,全域總指揮。他打算回青海老巢,設法佈置西寧方面的防禦,萬一蘭州失守,也好死保西寧,有個落腳之地。而且,最少在西寧也得控制兩架飛機,萬不得已時,就駕機而走,保住老命。

  他盤算了一夜未曾合眼,早上起來,只覺得頭昏腦脹,腰腿酸痛。他點起燈,一邊抽水煙,一邊叫來兒子馬繼援,再三叮囑了一番如何死守蘭州的話。

  吃過早飯,他走到早已等候在院子裡的小車旁,又回頭望著馬繼援,語重心長地說:「蘭州就交給你了!」

  馬繼援覺得老頭子今天特別囉嗦,有點兒不耐煩地說:「說了好多遍了。你放心走吧,蘭州是輕易不會丟給彭德懷的!」

  馬步芳還想說幾句什麼,一見兒子不願再聽了,便猶豫一陣,才上了車。他已經坐進了車裡,又忍不住推開車門,對站在車旁送行的兒子馬繼援,最後再三叮嚀道:「蘭州決戰,事關重大,你凡事要慎重小心,萬萬不可粗心任性。彭德懷用兵多變,又老謀深算,多少精兵良將都已敗在了他的馬下,前車之鑒,你要當心才是啊!彭德懷是一位久經沙場的老狐狸,我真擔心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好了,我不多說了。說得多了,你又嫌我老了,話多了,總愛嘮嘮叨叨。我要離開蘭州了,不在你身邊了。望你記住,你不過是一隻初生的牛犢,而彭德懷哩,他是一隻老虎,你要同老虎交手,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牛犢終歸被虎吃,你得時刻記住別粗心大意啊!」

  老頭說著說著,禁不住心裡一陣酸楚,老淚便落了下來。

  馬繼援心裡頓覺不好受起來,想說兩句安慰的話,一時卻沒了詞兒。

  馬步芳見送行的人多,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到他在哭,便扭過老臉,朝司機揮了揮手,低聲命令道:「走!快走!」

  小車在大門外一拐,就不見了。後面,留下一道灰濛濛的塵土尾巴。

  時間進入8月上旬,蘭州方面的馬繼援部隊配備就緒,各部日夜加強工事,進行防守準備。

  黃河北面,沿河佈滿了工事,機關槍和大炮架起來,機槍射手和炮兵日夜守在機槍和大炮的旁邊,連吃飯也是送到工事裡的。士兵們穿著肮髒的衣服,頭髮半尺長,毛髮卷在一起好像破氈片。老士兵的鬍子長得怕人。這些人活像一批流放的囚犯。他們在軍官的喝吼逼趕下,日夜不停地沿河挖工事,壘沙袋,一個個臉色灰黑,面無血色,精疲力盡,常常是一邊幹活一邊打盹,處於半醒半睡的狀態之中。

  軍官們手裡掄著馬鞭,看到打噸的士兵,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抽打,直打得遍體鱗傷,血流不止方才住手。他們一邊打罵,邊威脅說:「你們這群懶鬼!不趕快修工事,解放軍來了,把你們抓住全扔到黃河裡去!」

  巡邏的馬隊日夜沿黃河奔跑,這一群剛過,那一群又來,穿梭往返,從無間歇,使戰前的緊張氣氛更加濃重了。

  蘭州城裡的官僚紳士們,一見形勢不好,便用馬匹車輛將家中金銀細軟一應運往黃河北面,準備在戰事不利時,由黃河北岸向新疆奔命。

  黃河穿蘭州古城而過,連接南北兩岸的只有一座鐵橋。彈藥糧草,士兵馬隊,南來北往,一座本來井不寬的大鐵橋已經顯得擁擠不堪,加上地方紳士搬運家當湊熱鬧,便使得鐵橋上經常發生堵塞,動刀動槍的械鬥時有發生。仗未打響,鐵橋上已是血跡斑斑了。

  馬繼援聽到鐵橋堵塞影響軍事行動的報告後,當即傳下一道命令:「娘的!把鐵橋封鎖起來,實行軍事管制!除了部隊行動而外,誰都不准過!如果有人敢胡來,格殺勿論!」

  鐵橋被軍事管制後,官吏紳士們毫無辦法,只得花錢雇用筏客,用羊皮筏子和大小船隻搬運物品。黃河水面上,一片混亂。沿河上下,士兵們趁機搶劫掠奪,大發橫財。

  馬繼援得到消息,氣得大發雷霆,拍桌子摔椅子地大罵道。

  「娘的!這幫混蛋王八!國難當頭,他們倒先替自己打算開了!下令沿河部隊把黃河給我封鎖起來!發現船隻和羊皮筏子,一律擊沉!蘭州這麼混亂,萬一共軍的便衣趁機混過黃河北岸,那還了得!」

  於是,黃河被封鎖了。

  官吏紳士們無奈,又設法到處挖地窖,把金銀財寶埋在土裡。

  蘭州城內更是一片混亂。大街小巷,擠滿了士兵、商販和市民。人們互相打探消息,一個個驚慌失措,想跑無處跑,想躲無處躲,顧了身家性命又怕丟下妻子兒女,一時亂擠亂竄,不知如何是好。一些平日裡倍受馬家軍欺壓的百姓,表面上也很緊張,內心裡卻為解放軍即將攻打蘭州暗暗叫好,他們巴望著戰鬥趕快打響,好讓百姓們早日脫離苦難。

  蘭州南面的東崗坡、皋蘭山、沈家嶺和狗娃山一線陣地上,本來就有堅固的守城工事,馬繼援的嫡系部隊進駐這一帶山地陣地後,比黃河北岸的國民黨軍隊更加緊張。因為這裡是解放大軍進攻的第一線陣地,因此馬繼援更加注重城南山地防禦工事的進一步加固。他一面令守山頭陣地的部隊日夜加固工事;一面派後勤部隊首先保證南山一線陣地的軍火物資供應。

  沿南面的山坡,汽車載,馬車拉,人扛馬馱,滿山坡的大路小道擠滿了負重的人馬和車輛,糧草彈藥源源不斷地運送到南山工事裡。

  進入南山陣地的馬軍官兵,儘管山上工事都是鋼筋混凝土澆灌出來的永固性工事,但他們心裡仍然不踏實,眼見得解放軍長途追擊,沿途數次交鋒,直逼蘭州城下,只覺得這支勁敵實難對付。因此,他們日夜加固工事,除了原有的工事外,還在漫山遍野新挖新修了各式各樣的塹壕和掩體。東起東崗坡,西上狗娃山,幾十裡長的山嶺上,被馬軍官兵挖得溝溝坎坎,千瘡百孔。

  馬軍官兵雖然表面上兇猛強悍,拉出一副堅守陣地,與解放大軍拼一死戰的架式,其實內心十分恐慌,軍官和土兵一起,都在拼命地挖設塹壕,加固工事,人人都擔心陣地失守,落得個葬身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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