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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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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你過去是怎麼對付嫌疑犯的嗎?如果還有記憶的話,那你應該知道最好不要再強辯了。不然呢?我們也可以把你過去獨佔的有效詢問法,用在你身上試試看。” 遭對方如此威脅的時候,朗古的臉色稍微有了些變化,不過還是沒有一點願意積極招供的意思。只要一想到招供的最後,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一場極刑,那麼封住他嘴巴的那扇門只怕會愈來愈厚吧! 十二月下旬的時候,羅嚴塔爾元帥的死訊也流傳到監獄中,朗古一聽見這個消息,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並且足足狂笑了一個鐘頭,憲兵們一面感到憤怒,一面又感到有些陰森可怕。 在這之後,朗古的招供便開始像奔流似地流泄出來,不過他所說的話不像是招供,卻像是自我辯護和轉嫁責任兩者合併起來的奇怪化合體,他口所宣洩出來的流水,全部都流向“我是犧牲者”的這個湖中。根據他的證言,自己是一個連一毫克私心都沒有,對皇帝竭盡心力的忠臣,結果之所以會招來他人的誤解,完全是因為被捲入費沙前自治領主安德魯安·魯賓斯基毒辣的陰謀所致。魯賓斯基如果聽見這些話的話,或許會裝聾作啞地說,“我才是被捲進他陰謀裡的人呢。” 朗古因此主張,魯賓斯基那傢伙應該比自己先受到處罰。而他接著又牽扯到軍務尚書巴爾·馮·奧貝斯坦元帥,朗古說,如果不是因為他給予沉默的諒解,那麼自己根本什麼事都做不成,所以應該要追究軍務尚書的責任,這簡直就是唆使檢察官逮捕國家重臣嘛。 克斯拉表面上無視于和軍務尚書相關的發言,不過他根據朗古的招供,曾經派遣憲兵隊突襲擊魯賓斯基的秘密住所。 不過,費沙前自治領主安德魯安·魯賓斯基的蹤影,早就從那兒消失了。大概是在朗古遭到拘禁的前後,就已經察覺到會有危險,所以逃之夭夭了。朗古本身的沉默,結果為魯賓斯基爭取了逃亡的時間。 在這前後,朗古的妻子前來請願,要求釋放她的丈夫。和憲兵總監克斯拉會面的時候,她一面哭著,一面解釋她的丈夫是一個多麼善待妻子和孩子的好丈夫。 “朗古夫人,你的丈夫之所以遭到告發,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也不是因為他私人方面有什麼過錯才下獄的,請你不要誤解。” 克斯拉如此地回答她,並且同意讓她和獄中的丈夫見面。會面之後,目送著邊哭邊離去的夫人背影,克斯拉不禁想每個人的一體兩面有著什麼樣的差距。公和私、兩張不同的臉。以家庭生活來說,朗古一定遠比萊因哈特或者羅嚴塔爾來得要充實得多。 現在,銀河帝國軍現存的元帥有兩名、一級上將有六名。萊因哈特即位之後,雷內肯普、法倫海特、舒坦梅茲、魯茲、羅嚴塔爾相繼去世,建國的宿將們感到濃厚的寂寥氣氛。 目前僅存的兩名元帥當中的一名──軍務尚書巴爾·馮·奧貝斯坦,在羅嚴塔爾叛亂的時候,沒有機會發揮他的手腕。他原本也依照他自己的方式,擬訂了幾個平定叛亂的方案,不過卻被後世對他抱持否定態度的歷史學家,冷諷為“埋葬對立者時殺人不見血”,不過在生前,他是一個根本不介意他人如何評價自己的人,死後恐怕也是一樣的吧! “米達麥亞元帥寧可親手討伐他的密友,你明白這其中的意義嗎?” 奧貝斯坦對著他的幕僚中的安東·菲爾納提出這個問題,這是在米達麥亞回來以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在接近年底前的一天。菲爾納因為在這位冷徹、嚴格、無私的尚書手下,所以便成了後世一個重要的證言人,向後世證實軍務省的事務從未延遲過一瞬間。 “這個嘛,卑職才淺無法得知,敢問尚書閣下是如何的看法?” “如果皇帝親手討伐羅嚴塔爾的話,米達麥亞恐怕禁不住會對皇帝產生反感。君臣之間一旦產生裂痕,恐怕會進而擴大,導致無可挽救的結果也說不定!” “啊──” 菲爾納模棱兩可地答覆著,一面注視著軍務尚書毫不在意的說話時,那彷佛用鉋子削成的側面臉。 “不過,如果是自己擔任指揮官,前往討伐羅嚴塔爾的話,那麼朋友之仇就是在自己身上,也就沒有理由怨恨皇帝了,他是這麼樣想的,他就是這樣的一名男子。” “您有如此的想法,是否是因為有什麼證據呢?” 奧貝斯坦微微搖晃著他那頭半白的頭髮。 “這是我個人隨意的見解,不知符不符合真實情況。只是──” 軍務尚書好像有些苦笑的樣子,菲爾納突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只是,我好像也變得愛說話了。” 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聽見軍務尚書的薄嘴唇,洩露出任何一個和羅嚴塔爾的叛亂有關的字眼了。 Ⅳ 新的一年即將開始的前一天,也就是新帝國曆〇〇二年十二月卅日,宇宙艦隊總司令官渥佛根·米達麥亞元帥,回到帝國新首都費沙。雖然是凱旋歸來,不過卻帶著極為凝重的表情,這名有著蜂蜜色頭髮與灰色眼眸的年輕元帥,完全不像是個勝利者。 “就算只有米達麥亞元帥,只要能夠平安無事就好了。謹向您的凱旋表示賀忱。” 前來迎接的奈特哈爾·繆拉,以砂色的眼眸望著戰友並致意之後,向戰友伸出他那只業已痊癒的右手,米達麥亞無言地握住他的手。而出現在後面幾步的畢典菲爾特,肩頭上也同樣充滿了悵然若有所失的寂寥。 兩個人於是前往大本營,向皇帝萊因哈特作戰事報告。一度退出之後,萊因哈特又把米達麥亞叫回來。年輕的皇帝,此時離開了辦公室的桌子,窗外微弱的陽光,照耀在他那金黃色的頭髮上,他對著正向自己恭敬行禮的元帥,露出迷蒙的笑容,說著出人意料的往事。 “米達麥亞,你還記得五年前的事嗎?朕和吉爾菲艾斯一起住在林貝爾克·謝特拉傑的時候,你曾經和羅嚴塔爾一起來過。” “是的,陛下,臣記得很清楚。” 米達麥亞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快停止了,萊因哈特用他那白皙的手指,將他前額的垂發給撥回去。 “那個時候,在那個屋子裡交談的四個人當中,還活著的人,就只剩下你和朕了。” “陛下──” “你不可以死。如果連你也沒有了,就沒有人可以以身作則,來教導帝國軍究竟什麼才叫做真正的用兵了,而朕也失去了寶貴的戰友。這是命令,絕對不能死!” 這或許根本只是萊因哈特的利己主張。不過,米達麥亞在這個時候,卻能夠與這位元有著耀目的金黃色頭髮、歷史上最偉大的霸主,不,應該說是這名與自己一起戰鬥、推翻高登巴姆王朝、征服自由行星同盟的年少戰友,共同擁有相同五年前,舊帝國曆四八六年的五月十日,正是氣候從晚春進入初夏之際,風雲即將變色的那一個晴朗日子。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一起造訪了萊因哈特與吉爾菲艾斯兩人所租來的一間屋子。商量著如何排除那些企圖要伸向格裡華德伯爵夫人,也就是安妮羅傑身旁的那些宮廷陰謀魔掌。當時圍靠在桌子旁的四個年輕人,在那之後,征服了全宇宙,到了現在,半數已經歸天。而活著的人,必須背負起繼續生存下去的義務,為了將死者的記憶永久保存下去的目的,也為了將他們的霸業傳諸於後世── 米達麥亞一面忍耐著臉上的熱度,一面從皇帝身前退下。他相信此時正看著窗外一動也不動的皇帝,也一定和自己一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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