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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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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們發出命令,士兵跟著執行的時候,混亂的狀態已經變得難以收拾了。經過武裝訓練的士兵,在一次同時被五、六個市民──帝國軍稱之為暴徒──包圍過來的時候,還是無法應付。就算用槍托毆倒了其中一人,另一個便從後面用手指插進士兵的兩眼。 十四時二十分,使人無力癱瘓的瓦斯和警棍的使用已經被許可了,但這不過是對當時發生之事實的追認而已。 總督府好不容易一直勉強地克制槍枝的使用,但這個禁令在十四點二十四分的時候被打破了。槍枝的火光一閃,殺死了兩名市民,卻引爆出一百人的憤怒。 “暴徒當時企圖奪取士兵的槍枝,使得士兵的性命產生危險,故不得不允許士兵開槍,此為當時正當的防衛處置。” 帝國軍的正式記錄是這樣敘述的,這對當時整個局面中的一部分情形而言,的確是個事實,但是在其他方面,則還有另外的事實存在。因為帝國軍當時是受到群眾狂熱的直接衝擊,被一種歇斯底里的危機感所攫住,而對著手無寸鐵的市民開槍。 於是慘叫聲響起了,變成一道逆向的風暴。在穿過壓倒性的怒吼當中,招來了反向性的恐怖與被這種恐怖所刺激而產生的憤怒。 暴動擴大了。 十五時十九分,整個事件形式上地結束了,留下四千八百四十具市民的屍體,受輕重傷的人超過五萬名,其中的大部分遭到逮捕拘禁,而帝國軍方面也有一百一十八名死者,整個事件的死傷極為慘重。 *** “我這些部下可真是了不起哪!竟然有辦法對手無寸鐵的民眾開槍,沒有勇氣和俠義心的,還真是做不出來呢!” 羅嚴塔爾的尖酸諷刺,對部下來說,或許太過於嚴苛了。但他到此為止所花在統治上的努力,此時都已經成了泡沫,以他的立場來說,忍不住還是要罵一聲的。 “不管怎麼說,是不是有人在背後煽動民眾,才導致這種結果的?” 蓄意引發古恩·基姆·霍爾廣場暴動的人,或許並不是企圖要顛覆帝國,而是要讓羅嚴塔爾總督的權威跌落吧?羅嚴塔爾犀利的頭腦立刻想到了這個可能性。這雖然是極不愉快的體認,但是卻不能將自己的眼睛故意岔開來。羅嚴塔爾自身,怎麼也難以想像,自己會是那種不會塑出敵人的個性。 儘管集會最後的結果是被人煽動而產生的,但是完全沒有不滿與憤怒的地方,是不會有暴動或騷亂的。不管萊因哈特再怎麼偉大,羅嚴塔爾再怎麼有能力,在舊同盟市民的眼中,他們仍舊是侵略者,這是一個千真萬確的事實。市民們在古恩·基姆·霍爾廣場上,所拋給帝國的那些怒駡聲,雖然失禮,但卻不做作。 “什麼侵略者的德政,終究不過是一種的樣子。不過無論如何,到底這件事要怎麼去收拾呢──” 事後處理的繁雜,令羅嚴塔爾感到不勝厭煩,在這個時候來了一則報告,說是在那些逮捕的群眾中,西德尼·席特列元帥也在裡頭。 “西德尼·席特列元帥?” 羅嚴塔爾微微地皺起眉頭。這個名字,刻在他的記憶中,那是一位六十歲左右的黑人,大約在三、四年前,還在自由行星同盟軍的首腦階層。他曾經擔任宇宙艦隊總司令官和統合作戰本部部長,後來因為亞姆立劄會戰失敗,他為表示負責而退役了。其實席特列本身當時是反對同盟軍遠征的,但他因身居軍部制服組的首座,故還是無法規避責任。 在羅嚴塔爾的指示之下,席特列元帥被人帶進總督的辦公室裡來。 這位身高將近有二公尺的黑人提督,渾身髒汙,衣服被扯破,臉上更有乾涸的血跡緊緊地附著著,但他的態度和他魁悟的身軀一樣地堅挺,他正面迎向金銀妖瞳的雙眼所散發出來的光芒。 “席特列元帥,這個集會是因為在你的主導下,而招致這個悲劇結果的嗎?” 這位魁悟的黑人提督,在羅嚴塔爾的質詢下,毫無畏懼之色。 “我只不過是一名單純的參與者。如果說參與本身就是有罪的話,那麼我只得甘受此罪名。” “你覺悟到這一點很好,那麼我還想再請教你,促使今日這種悲劇場面發生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沒理由要告訴你。” 這真是缺乏獨創性的回答,羅嚴塔爾心裡如此地想著,不過他並不覺得特別失望,因為對方的回答如果相反的話,那才會真正教他感到苦澀的失望吧! “那麼,就我們的立場而言,我們也沒有理由釋放你哪──” “如果你們釋放我的話,那麼我會自己主導下一次的運動,來抗議你們的非法統治。唯一令我遺憾的,是我們自己已被大勢給流放了。” “我對你的勇氣表示敬意。不過我身為皇帝的代理人,自然得要遵守皇帝所制定的法律,維護秩序。所以我必須要再次拘捕你。” “你是應該要這麼做的,因為你有你們所謂的正義與道德,我對你個人不會有任何怨恨。” 這位從前的同盟軍總司令官,轉過他寬大的身子,讓人給帶下去了。此時他給人的印象並不是昂然,卻令人感到他已經看開了一切了,很難再去違背他的意志。羅嚴塔爾一直目送著他,當視線被門給擋住的時候,總督對他的心腹手下問:“貝根葛籣,你認為區區一個人的死,能夠叫數億人覺醒嗎?” “或許真的有也說不定。不過,直接面對這種事情是我們極力想要回避的事。” 羅嚴塔爾將他的視線固定在門板上,對著查閱總監的回答點點頭表示同意。 “你說的沒錯。如果他們真的發起起義的話,那麼我們勢必要用武力來加以鎮壓。不過身為一個軍人,能夠和偉大的敵將作戰是軍人的榮譽,但是鎮壓民眾卻只是鼠輩一般的工作,真是太令人洩氣了!” 貝根葛籣不意地從側面凝視著上司的臉孔。從這個角度,貝根葛籣只能看到這位著名的金銀妖瞳那雙深沉的黑色右眼。 羅嚴塔爾的精神領域當中,或許有某種與主君萊因哈特皇帝有著微妙差異的潛在要素,使他無意識中抗拒安住在和平與榮華當中吧。在九月一日事件發生之前,他的巧妙統治的確是成功了,但是羅嚴塔爾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因此而滿足的樣子。 “楊威利元帥,你在戰鬥的途中倒下去了,這或許是一種幸福吧。和平時代中的軍人,只不過是讓人用鎖鏈給綁起來的看門狗,在怠惰與無為的日子當中,讓自己逐漸地腐敗下去,不是嗎?” 這樣的想法,甚至也曾經掠過他的胸中。 其實,在他的敵手楊威利的語錄裡,有下面這樣的一段話: “唯有能夠忍耐和平之無為的人,才能夠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姑且不論這種斷定是否正確,但是羅嚴塔爾本人也自覺到自己一點都無法忍受和平之無為。關於這一點,恐怕羅嚴塔爾的死對頭,也就是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早已敏銳地洞察到了。 “羅嚴塔爾元帥是一頭猛獸,不是一個可以安住在籠中,乖乖地啼著和平之歌來度過一生的男人。” 據說軍務尚書曾經有過這樣的評語。不過,關於“猛獸”以下的那些話,還有其他的說法。 這個與羅嚴塔爾有關的評語,透過某個管道傳到了他的耳中。不過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人們並不明白他對這個評語究竟有什麼樣的反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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