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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亞典波羅在本質上是一個喜歡爭亂的活潑氣息遠勝於和平之無聊的青年,但是,他還能夠分辨出什麼秘密是可以洩露,什麼秘密是攸關生命的範圍。他甚至沒有把事實告訴當事人先寇布。

  他在確認“非正規部隊”所有人員的名單時,發現了卡特蘿捷·馮·克羅歇爾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讓他停下了思緒去探索自己記憶中的片斷。讓他去想起先寇布以前曾跟他說過關於行蹤不明的女兒之事,著實花了他不少的時間。

  “於是,我為了一睹先寇布中將的千金尊容,剛剛便到飛行員的休息室去看了看。”

  “怎麼樣?”

  楊的聲音中充滿了好奇心。

  “年齡大概在十五、六歲左右,可是個大美人呢!而且看起來很有爬升的可能。不過,可能個性有些倔強。”

  “你打算放棄獨身主義了嗎?亞典波羅提督。”

  被菲列特利加這麼一問,亞典波羅一瞬間陷入了沉思。在楊夫婦看來,他有一半以上是認真在思考,但是,結果他還是搖了搖鐵灰色的頭。

  “啊,別開玩笑了。要稱呼先寇布中將岳父似乎不是一件很愉快的未來夢想哩!”

  楊似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亞典波羅遂微微地笑了笑。

  “從年齡上看來,我倒覺得她和尤里安可能比較相配。”

  “不行喲!尤里安有莎洛特-加龍省·菲莉絲了。”。

  楊和亞典波羅都不知道楊的被監護者尤里安和卡特蘿捷,已經在今年六月見過面了,兩個人還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可是,如果卡介倫的女兒和先寇布的女兒同時愛上尤里安的話,那可就有好戲看了。那些愚笨的父親們該怎麼競爭呢?”

  看著亞典波羅那毫不負責任的興風作浪態勢,菲列特利加感到有些厭煩,她便毫不留情地在平靜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

  “是呀!不過,不論是哪一方獲勝,楊家都會有一門很好的親戚的。”

  聽到這句話,楊深深地陷入沉思的狀態中,菲列特利加及亞典波羅見狀不得不強忍住笑。

  “不管怎樣,尤里安那孩子到地球去也已經好幾個月了──應該會沒事吧?”

  “那是當然的,他一定平安的。”

  楊的語氣稍微加強了些。

  這一年,楊卅三歲,而作為楊的被監護者已經有五年之久的尤里安·敏茲也以十七歲的年紀晉升到中尉了。雖然他比保護者當年爬升的速度快了四年,而且有實績,然而,以他的年紀來說,還是一個異數。

  “或許他二十歲就可以做到校官,廿五歲就會晉升為提督了。比你還快哪!”

  卡介倫如此預測道。

  聽卡介倫這麼一說,楊也裝模作樣地回答著,然而,他的表情卻又和他的聲音背道而馳。

  原本楊並無意讓尤里安當軍人的,但是,他接受了尤里安本人的意願,不論在公或私方面都給與少年軍人式的教育。楊親自教他戰略及戰術,白刃戰由先寇布擔任教官,空戰技術則由奧利比·波布蘭負責指導。至於辦公桌方面的重要性就由菲列特利加及卡介倫一手調教。以楊的立場來說,他是打算先確認少年的資質到底適合朝哪個方向發展。另一方面,他也想借著一流教師的陣容讓尤里安感受到壓力而放棄當軍人的志願,但是,這樣說又未免太露骨了。

  然而,尤里安天賦異稟,不管在哪一方面他都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教師們都感到很滿意,但是,同時又有一種恐懼感。

  奧利比·波布蘭曾這樣對亞麻色頭髮的少年說道。

  “尤里安,你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很好,要注意一件事!戰略戰術方面不要輸給楊威利;白刃戰要贏過華爾特·馮·先寇布;空戰技術要勝過奧利比·波布蘭。否則,你會成為‘一無是處’這句話活生生的例子。”

  他所說的這些話大概是在為楊的心情做辯解,但是在這段訓示之後,他又附加了一句話,而這段話大概就是波布蘭式的心情了。

  “所以啊,尤里安,你至少得努力在性愛上超越過我呀!”

  但是據亞列克斯·卡介倫的說法,波布蘭的說教及楊的擔心都沒什麼說服力。如果尤里安的戰略戰術淩駕波布蘭、白刃戰勝過楊、空戰技術超越先寇布的話,這三個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向少年自誇什麼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每一個人對尤里安都是善意的關懷,都希望他平安並成大器。

  楊之所以不採取行動的理由之一,是因為他在等待尤里安帶著貴重的情報從地球回來的日子。他雖然不必為事情的發展負主要的責任,但是,他不能守住尤里安應該可以歸去的家而流落到這個地步,讓楊有負債的感覺。

  Ⅲ

  楊威利和他的部下們逃脫之後,自由行星同盟的首都海尼森就像一隻困在乾枯的沼地中的食草性恐龍一樣,淒慘而痛苦地翻滾著。當楊逃離之際,他的部下和同盟政府、已故菲爾姆特·雷內肯普事務官麾下的帝國軍三者之間有過一陣槍火來往,而這是市民所不知道的事。從那一天之後,海尼森的大氣及大地就在無聲和無形中漸漸龜裂了。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自由行星同盟最高評議會議長姜·列貝羅為了守住急速解體的國家輪廓及向心力,仍然不斷地四處活動。儘管如此,事實上也幾乎沒有什麼實效。

  列貝羅沒有把雷內肯普事務官的橫死及楊元帥的不得已脫逃讓市民知道。因為他相信,為了同盟政府的名譽及安全,這麼做是必要的。在首都內部展開的市街戰被以“不值得評論的事故”為由處理掉了,但是,這種做法只是增加了市民的不安及不信任感而已。

  後世的歷史學家這樣說道:

  “姜·列貝羅對國家的忠誠心及責任感是不容置疑的。但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無謂的努力及無益的奉獻。同盟最高評議會議長姜·列貝羅所做的事就是這樣──”

  “姜·列貝羅的不幸從他在優布·特留尼西特不名譽的逃亡之後坐上元首的實座時就開始了。如果他是一個在野人士,或許就不會和企圖謀殺楊威利的可恥事件扯上關係,也或許他就可以坐上楊一意推行的平民革命政權的寶座。但是,一切的可能性都背他而去──”

  原本列貝羅就不是肥胖的人,而連日來的苦惱及過度的疲累更使得他形銷骨毀,他看來顯得瘦骨嶙峋而了無生氣。皮膚失去了光澤,只有兩眼中佈滿了微血管的紅絲。

  看不過去的文房官長及秘書官都勸他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列貝羅一句話都不說,仍然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辦公室,連私務上的朋友關係都斬斷了,只有他和他自己的影子形單影隻地埋首於公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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