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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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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夫特準將一聲令下之後,還擊行動開始,光束槍所發出的霓紅色光條隔著一道牆壁四散紛飛。槍擊戰雖然激烈,但並未持續太久。憲兵們在十分鐘後即突破堅守,沖進支部的建築物當中,一面射殺抵抗的信徒,一回登上樓頂,終於在正午十二時過後不久,將這一棟六樓建築的支部完全鎮壓。經統計,遭射殺的信徒共有九十六名、受傷後死亡的信徒有十四名、自殺者廿八名、被逮捕的五十二名全部負傷、逃亡者無。而憲兵隊方面則有十八人死亡、負傷者共計四十二人。支部的負責人高德恩大司教原企圖服毒自殺,但就在他即將喝下毒藥前的一刻,沖進屋內的憲兵以雷射槍的槍托毆打他,在他昏迷不醒的狀態下憲兵用電磁石的手銬將他銬了起來,使他殉教失敗。 在那沾滿血腥,到處一片零亂的支部當中,憲兵們頂著一團殺氣四處來回走動,他們從焚燒爐燃燒的灰燼當中將燒剩的檔拖了出來,把死者的衣服剝下,甚至還將被血黏住的皮夾翻開,踢翻神壇,搜查底部台座,以搜集這批叛徒犯罪的證據。有一名負傷的信徒因責駡他們褻瀆神明的行為,遭情緒激昂的憲兵踢中原本已經受傷的頭部而死亡。 就在拉夫特的部隊在首都的一角進行著流血祭典的同時,帕伍曼準將所率領的部隊已將邱梅爾男爵的宅邸團團圍住,全體穿上了軍用皮靴等待攻擊的命令。對於接受命令的一方而言,他們只要完全依命令列事即可,但是對於發佈命令的一方,他所背負的責任卻是極為重大的。甚至可以說皇帝陛下的性命,完全系于帕伍曼的舌端之上。 *** 就在外頭動作頻繁之際,察覺到周遭氣氛有異樣的是生命正遭受威脅的這一群人。在這種無聲無息的情況下,經由空氣所傳來的訊息透過皮膚,刺激著他們的神經回路,他們彼此交換著眼神,達成了一個共有的認識。這對於從未曾身歷戰場的海因裡希而言,是不可能理解或感受到的。 海因裡希的知覺現在正集中在兩件事物上。一是握在他手中的傑服粒子引爆開關,另一個則是皇帝萊因哈特從前一刻鐘開始就不停地撫弄著,像是護身符一般的銀質墜飾。 萊因哈特的手一直無意識地在搓動著。如果是有意識的話,就應該得避免這種會引起暗殺者多餘注意的行為。海因裡希那病態的眼光果然察覺到了萊因哈特這項舉動,甚且還不自禁地對於那個墜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希爾德也一早注意到了這個極度危險的連環動作,但是卻是束手無策。因為如果她出聲的話,只怕更會催促海因裡希將他那病態的好奇心轉換成具體的行動。 但是,就算她沒有任何行動,她所害怕的結局還是來臨了。 希爾德幾乎可以看得到海因裡希兩次、三次將嘴巴打開之後又閉起來,但終究還是無法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最後還是開口問道: “陛下、皇帝陛下,您那墜飾相當的貴重吧。是不是也可以讓我看一下呢──如果可能的話,是不是請讓我摸一下呢?” 就在海因裡希說出這一句話的同時,萊因哈特的手指凍結在他所佩帶的銀質墜子上一動也不動了,轉將他的視線停放在海因裡希的臉上。希爾德此時感覺到一般戰慄流過她的身體,因為她知道表弟這句話一說出,就好像是穿著鞋踩進了皇帝那不可侵犯的神聖領域裡。 “我拒絕。” “我想要看。” “這個東西和你沒有關係。” “──讓我看,陛下。” “陛下!” 最後這個呼聲是修特萊與奇斯裡同時喊出來的。這一回是他們向皇帝尋求妥協。因為我方的援軍就近在咫尺,就算是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也是非爭取不可的,在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任何東西比爭取時間更為重要的了。如果只是一味孩子氣的反抗,反而激怒了暗殺者的話,那就算是愚蠢了。 但是看來萊因哈特似乎並沒有這種體認。眼前的他不再是與他親近的臣子們所一向熟知的那位頭腦極為冷徹、眼光銳利且充滿野心的霸者,反而像是一個滿臉毫無妥協餘地、桀驁不馴且固執不堪的少年。說得極端一點,他就像是一個將大人們眼中看來毫不值錢的玩具箱當作是極為珍貴的寶物,甚至為了保護它不將它交出來,不惜誓死抵抗的小孩。 在希爾德眼裡,現在的海因裡希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暴君。表弟大概永遠都不會被原諒了吧,希爾德心中這麼想著。 “陛下,您該不會是忘了誰才是這個場合的支配者吧?把它交給我,這是最後的命令!” “不!” 萊因哈特所表現出來的頑固簡直是讓人難以置信,根本無法教人相信他和那位出生在僅具貴族之名的貧寒之家,後來成為歷史上最大帝國之君主的英雄會是同一個人。現在海因裡希非理性的情感好像換了一種形式轉移到萊因哈特身上。海因裡希再也忍耐不住了。但是海因裡希失去平衡的情緒,爆發的方向卻和眾人之預測不同,他那看起來好像是浸泡過福馬林溶液的標本一般顯得毫無生氣的手,突然像是跳躍的蛇似地,徑直伸向掛在皇帝胸前的墜飾。而對方對於這樣的一個動作所產生的反應也是超乎常軌且極不尋常的。萊因哈特竟然用他那為畫家所渴望、線條美好的手結結實實地痛毆了這個幾乎已經是半死的暴君臉頰。在場其他人的心肺功能幾乎都已經要為之瘁斃,但是當他們看到引爆開關從男爵的手中被彈開掉落到石板上的那一剎那又復活了。奇斯裡立即飛撲向海因裡希,連輪椅一起扳倒然後騎在他的身上,動作之快連真正的貓也要自歎弗如。 “不要動粗──!” 希爾德叫了出來,這個時候奇斯裡也正要放開海因裡希纖細的手腕,因為在他強有力的手掌當中,男爵細弱的骨骼發出了碎裂的聲音,這使得有著黃玉色瞳孔的勇士有些退縮。奇斯裡彷佛是為自己使用了不正當暴力而感到羞愧似地往後退了一步,把這個正在急速接近死亡的大逆不道犯人交給金色短髮的美麗表姐。這一幕是不需要他出場的。 “海因裡希,你實在是太糊塗了!” 希爾德攙扶著表弟貧弱的身體,低聲地悲泣著。一向具有極聰明、且豐富表現能力的她,在這個時候,卻也只能勉強地吐出這幾個字。海因裡希笑了,但是此刻的笑容並不再像前一刻鐘那樣充滿惡意,即將來臨的死亡正逐漸將他身上的殺孽之氣褪去,他此時的笑容幾乎是像嬰兒一般的無邪。 “我只是想無論如何要做一點事情之後才死去,不管是怎樣的一件壞事,或是愚蠢的事都好。我一定要做點什麼事然後才死去──只是這樣而已啊!” 海因裡希一個字一個字地對著他看起來像是美少年一般的表姐說道,奇妙的是這幾句話說的清楚無比。他並未祈求要赦免他的罪,而希爾德也同樣沒有這樣的要求。 “──邱梅爾男爵家族,就要在我這一代沒滅了。理由並不是由於我貧弱的身體,而是由於我的愚蠢。就算我身上的疾病會立即為人所遺忘,但是一定會有一些人記得我的愚蠢吧。” 當他釋然地說完心中事之後,海因裡希生命的噴火孔也已經噴出最後的熔岩。長久以來僅靠著少許的能源勉強跳動的心臟,終於獲得了永遠的解脫,流動的生命之河化成為一灘細長的池水。 表弟已經斷氣了,希爾德就這麼抱著他的頭,將視線轉向萊因哈特。只見夏日的微風輕輕地吹撫著那頭極為奢華耀眼的金髮,年輕皇帝默默無語佇立著。蒼冰色的眼眸讓人看不出他內心的波濤,一隻手還是同樣地繼續把弄著他胸前那個銀質的墜子。 修特萊彎下身子將那個引爆的開關從石板上撿了起來,嘴裡喃喃自語。奇斯裡則大聲地告訴包圍在宅邸外面的己方軍隊皇帝平安無事的消息。騷動混亂的空氣正逐漸為沉靜所改變。 這時,一名男子突然闖進這一行人的眼前。看起來像是被開始突入的憲兵隊所追趕,才不經意地闖進宅邸裡面來。他一隻手持著手槍,一看到萊因哈特的身影,隨即發出充滿敵意的咆哮聲,將槍口對準了年輕皇帝,但是流肯早已經瞄準了狙擊點,一道閃光射過去,那名男子手上持有的手槍被擊落了,男子的求生本能好像忽然被喚醒似地,轉過身去死命地奔跑企圖逃脫。 流肯再度扣上扳機,另一道光線射中了這名男子背部的正中央,這時候,這名男子的姿態就好像是一名正要抵達終點的短跑競賽選手,攤開了他的雙手、頭部往後仰、胸部往前挺,當他身體向前裁下來時,竟由頭部撞進枝葉茂密的樹叢中。 帶領著僅有三個人的親衛隊跟在他身後約半步的距離,流肯跑向樹林,小心地將死者的屍體拖出來之後,他的視線停留在死者右手邊袖子的內側。 他所發現的是地球教信徒所特有的刺繡記號。流肯動了動自己的嘴唇,出聲念出了幾個文字:“地球是我故鄉,將地球握在我手。” “是地球教的信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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