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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五


  另一方面,成功地“夜遁”的楊威利,雖然人在休伯利安艦橋上,但是他卻沒有辦法把擔憂的視線從位於主螢幕上發出銀色光芒的伊謝爾倫要塞上移開。萬一──雖然他覺得不該有這種事──帝國軍沒有注意到有極低周波炸彈的存在,那麼自己不但會讓這個要塞在一夕之間消毀殆盡,還會無益地造成大量生命死亡。當楊確認了爆炸時間已過,而伊謝爾倫要塞仍然完好無缺時,他才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

  “哼哼,他們好像是注意到了。”

  楊一邊撫著胸口,一邊離開螢幕前,朝著私人房間走去。此時他朝著映於螢幕上的銀白色球體行了一個禮,這是楊對於自己所利用的對手所表現的一片謝意。

  ***

  “再會了,伊謝爾倫。在我回來之前,你可不能見異思遷哦!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虛幻女王,沒有一個女人像你這麼完美。”

  奧利比·波布蘭少校使用他極具個人色彩的表現方式惋惜著和要塞的別離。在他身旁的先寇布少將默默地高舉著威士忌酒瓶猛灌。姆萊凜然地行了個禮,菲列特利加和卡介倫少將也如法炮製。每個人都懷著個人的思緒向居住了兩年多的宇宙要塞道別。他們當中有幾個人日後又踏上了伊謝爾倫的人工土地。

  ***

  這時,在被帝國軍再度佔據的伊謝爾倫要塞中,發生了一段小小的插曲。負責會計工作的一個老軍官,把同盟軍遺留下來的一部分補給物資偷偷扣下來,沒有登載在正式的記錄中,企圖據為己有,而這件事被發覺了。由於憲兵的追溯調查,他以往的同樣卑劣行為也都被挖了出來。極為厭惡這種小人的羅嚴塔爾有意以軍法追究,在即刻召開的軍法會議中宣告了死刑,並且親自來執行槍決。該軍官在被拖上刑場之前一直歇斯底里地乞求原諒,但是當他發覺大勢已去時,便開始疾言厲色地彈劾起上位者的居心。

  “世界真不公平!在戰爭中不管屠殺了多少人,破壞了多少都市,但只要打勝仗就可以有提督、元帥的稱號,還有勳賞,而我只盜領了一點點的物資就被當成罪大惡極的人。”

  “到這個時候還發牢騷?我不想聽!”

  “沒道理!世人都說羅嚴克拉姆公爵是英雄、是天才,歸根究底,他不也是奪人之國的惡徒?相較之下,我的罪行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那麼,你也去奪人之國看看吧!”

  羅嚴塔爾動也不動他那端整的眉毛,扣起扳機,擊穿軍官的頭顱。站在刑場上的幕僚們都默然不作聲。

  羅嚴塔爾退回不久之前由楊威利使用的司令官辦公室時,技術軍官就送來了報告書。在帝國軍再度掌管的各項規定安排尚未確立之前,報告一定會堆得像座小山。報告中指出,戰術用的電腦情報已全部被消掉,帝國軍必須把所有的資料重新輸進去,這件事一點都不令人感到意外。奪回要塞之後的交易處理工作對羅嚴塔爾而言絕非重要之事,他關心的是今後的戰略狀況。

  將來的事是現在所沒有辦法預料到的。就算楊威利耍弄詭計想再奪回伊謝爾倫要塞,只要不把他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當成丑角來耍,他是不會在意的。羅嚴塔爾是這樣想的:第一,楊威利今後未必還有機會再奪回要塞,他應該知道與其挖空心思垂涎自己力不能及的事,倒不如選擇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自在地行動。

  “和帝國首都聯絡!就說我們已奪回伊謝爾倫要塞。”

  應該說是勇敢地接收了敵人所讓出來的要塞──羅嚴塔爾一邊這麼想著,一邊下令給通訊官。就這樣,伊謝爾倫要塞回到帝國軍手中了,其間大約隔了兩年半的時間。



  §第三章 追求自由的宇宙

  Ⅰ

  這一年,宇宙曆七九九年,尤里安·敏茲十七歲了,然而,他也是在焦慮中送走過去一年的人之一。

  根據所謂“戰時托孤法”,他在十二歲時成了楊威利的受監護人。當時原任上校的楊已晉升為上將,尤里安本身也多半在四周人的影響下,由軍眷成為軍人而獲得少尉的階級。他所付出的代價便是離開楊身邊,以駐在武官的身分前往費沙自治領上任,從伊謝爾倫要塞到同盟首都海尼森,再到費沙的旅程將近有一萬光年之遙。

  揮別那麼多親愛的人,千辛萬苦到費沙上任,對他來說,也只不過是不到半年的暫時棲身之地而已,這個地方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留住尤里安的心。

  “到費沙找個美人回來吧!”波布蘭少校等人這樣調侃他,但是,他根本沒有時間談戀愛。如果他有波布蘭十分之一的熱情,或許就會設法讓自己有空……

  “走馬看花,莫非就此空手而回嗎?──”

  尤里安誇張地喃喃念著很久很久以前,失意英雄的臺詞。

  迎接十七歲來臨的尤里安,身高已達一七六公分,眼看著就要和監護人楊一樣高了。只是身高趕上而已,尤里安想,亞麻色頭髮的少年自覺到在其他方面他連楊的影子都追不上,有待學習的事情是何其之多呀!自己本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楊提督身邊的,在自己還不能單獨走上活用學到的戰略、戰術、歷史所鋪設成的道路之前,實在不該離開楊提督的。

  在帝國軍佔領下的行星費沙上,某個胡衕裡的隱密藏身之所中,尤里安用一隻手撥起落在額前的略帶捲曲的亞麻色頭髮。端整但還留有稚嫩味道的臉龐,經得起大多數女性的審美眼光。但是他本人根本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他引以為榮之處是學自楊威利的用兵學、先寇布的射擊及肉搏戰技、波布蘭的空戰技術,並獲得了相當的成績。

  “還不能走嗎?”

  尤里安這樣問前來拜訪的馬利涅斯克。為了逃走的事而各方奔走斡旋籌備的馬利涅斯克,是貝流斯卡號獨立商船的事務長,同時也是現在正在同盟首都海尼森大歎有志難伸的波利斯·高尼夫的心腹。雖然才三十幾歲,卻已頭髮稀疏,肌肉鬆弛,只有兩眼充滿年輕、蓬勃的活力。

  “再忍耐一下,請不要著急──哎呀,昨天也是這麼說的嘛!”

  馬利涅斯克的笑容中雖然沒有諷刺及厭煩的成分,但是自覺到自己的焦慮及不安的尤里安卻紅了臉。馬利涅斯克以前也再三說明過,目前帝國軍不允許民間的船隻在費沙回廊內航行。如果勉強逃離費沙,也一定會被帝國軍抓住。但是帝國軍為了避免在費沙激起過大的民怨,在軍事行動告一段落時必會允許民間的船隻通行的。一旦開放通行,佔領部隊在人力資源方面是不可能一艘一艘檢查為數眾多的民間船的,到時要逃出去就容易得多了──馬利涅斯克根據經驗曾這樣告訴尤里安。

  尤里安知道對方的預測和判斷有很大的說服力,但是儘管他有這種認知,棲息在他心中的飛鳥卻迫不及待地欲振翅高飛,這讓他極為痛苦。近似歸巢的本能不斷鞭策著少年,尤里安的腳似乎生來就不是要踩在費沙的地表上。

  “不管怎麼說,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不平之氣化為具體的不耐之聲的是漢斯事務官。他雖是某大企業的老闆之子,但是因為欠缺商才和器量被重要幹部們所排擠,只獲得了同盟政府內的名譽職位,客客氣氣地被流放到國外。如果同盟政府真的重視外交的話,就不該把這種水準的人送到費沙來,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個人說來也是衰弱的民主主義的一個小小象徵。

  “要等到什麼時候?到可以安全出發的時候呀!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馬利涅斯克對尤里安把持應有的敬意,但是對漢斯,他可是趾高氣揚的。

  “我們都已經付了宇宙船的費用了。”

  而且費用還是他出的──漢斯沒有這樣說,或許是他的品行不允許他這樣說吧。

  “只是付了費用而已,不要這麼盛氣淩人。原本搭載的客人是尤里安·敏茲先生,你只是附帶的!”

  “付錢的可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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