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槍編年史(117)

一一七

　　§2_15　龍騎將·馬它福羅之子

　　猛敏那觀察眼前漸漸逼近的四個人，他發現眼前的人不是那群戰俘。然後，他察覺他們正是和那名金髮牧師一起旅行的傢伙；就是這些人打敗了沙克沙羅斯的黑瑪瑙，逃出了運囚車隊，混進派克塔卡斯。他覺得自己彷佛早就認識這些人──一個來自破敗之地、榮光已逝的騎士；一個努力想讓人認同自己是人類的半精靈；一個病態有殘疾的法師、以及法師的雙胞胎哥哥，一個腦子大概跟花生米一樣大的壯漢。

　　這將會是場有趣的戰鬥，他心想。他幾乎想對這樣的面對面戰鬥表示歡迎。這樣的機會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了。日復一日地指揮著部隊戰鬥，他開始對這感到厭煩。想到烈焰，他抬起頭看著天空，暗自盤算著不知能否從它那兒得到援助。

　　不過，紅龍看來似乎自有麻煩要處理。馬它福羅在戰場上叱吒風雲時，派烙斯還在蛋裡等著孵化；雖然它沒有強大的力量，但是它的經驗和智慧足以彌補戰術上的劣勢。空中彌漫著龍的烈焰，龍血像雨一般地降下。

　　猛敏那聳聳肩、轉頭看著四個正小心翼翼接近他的人。他聽見法師正提醒他的朋友們──猛敏那是黑暗之後的牧師，因此他可以祈求它的幫助。猛敏那從間諜口中得知法師雖然年輕，但卻有著和年齡極不相稱的強大力量，似乎是個危險的人物。

　　四個人保持著沉默，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交談，當然更不需要與敵人寒暄。雖然有點諷刺，但雙方對彼此都抱持著敬意。這一場戰鬥不再有怒氣，雙方將會冷靜地對峙，最大的贏家將會是死亡。

　　四人往不同的方向散開，由於沒有東西可以掩護他的背後，自然也露出許多破綻。猛敏那將身子放低，揮舞手中的黑夜使者，一邊嚇阻他們冒然前進，一邊思考著戰術。他必須馬上扭轉眼前的劣勢才行。他右手緊抓住釘頭錘，邪惡的牧師用盡全力弓著身子向前沖去，突然的動作令對手猝不及防；他並沒有舉起武器，他只需要用手碰到敵人就行了。他穩穩地停在雷斯林的面前，抓住法師的肩膀，立刻開始念出對黑暗之後的禱文。

　　雷斯林尖叫著倒下，他的身體被看不見的邪惡力量所攻擊，他痛苦地滾倒在地上。卡拉蒙發出驚人的吼聲，對著牧師沖去，但猛敏那早有準備。他的釘頭錘“黑夜使者”輕輕掃過卡拉蒙的身體。“黑夜！”猛敏那低吟著，卡拉蒙驚人的吼聲變成了慘叫聲，附有魔法的釘頭錘讓他陷入了黑暗中。

　　“我看不見了！坦尼斯，幫幫我！”壯碩的戰士狂叫著，盲目地亂闖。猛敏那陰險地笑著，一錘正中卡拉蒙的腦袋，卡拉蒙像只受傷的水牛般倒了下去。

　　他從眼角瞥見半精靈手中持著樣式古老的雙手巨劍沖向他。猛敏那飛快地轉過身，以黑夜使者的硬橡木擋架住了坦尼斯的攻擊。兩人僵持了好一陣子，直到猛敏那以壓倒性的力量將坦尼斯推倒在地。

　　索蘭尼亞騎士舉起劍對敵人致敬，這是個要命的錯誤；這給了猛敏那從身上的暗袋裡掏出一根鐵針的機會。他舉起針，再次祈求黑暗之後的庇護。史東緩緩走向前，突然感到自己的身體愈來愈沉重。

　　坦尼斯躺在地上，感覺一隻看不見的手將他壓在地上，他無法轉動頭部，連舌頭都沒辦法挪動。他能聽見雷斯林的慘叫聲被硬生生地扼住，也能聽見猛敏那對著黑暗之後祝禱著。坦尼斯眼睜睜地看著龍騎將好整以暇地走向前，高舉著釘頭錘，就要結束史東的性命。

　　“Bravais, Kharas！”猛敏那以索蘭尼亞語說著。他高舉著釘頭錘，諷刺地模仿著騎士的敬禮，然後瞄準騎士的頭部，對騎士來說，這種死法是最痛苦的──敵人竟然選擇讓他幹乾脆脆、痛痛快快地死！

　　突然間，一隻手抓住了猛敏那的手腕。他驚訝地看著那只手，是一隻屬於女人的手。他感受到一股足以與他相匹敵的力量──對比於他的邪惡的神聖。只是這麼一碰，猛敏那的意志突然無法集中，忘卻了原本要獻給黑暗之後的禱文。

　　黑暗之後此刻也發現了一名全身發光的神祇，穿著閃亮的白盔甲，出現在地平線的彼端①。它還沒做好與它交戰的準備，也沒預料到它會在這時候重新降臨，它決定暫時撤退，重新構思它的計畫；這是它第一次考慮到失敗的可能性。黑暗之後拋棄了它的爪牙，留下他獨自為自己的命運搏鬥。

　　史東感覺到壓制著他的法術消失了，他的肌肉再度獲得了控制。他看見猛敏那把一腔怒火發洩在金月身上，瘋狂地攻擊她。騎士沖向前時，也看見坦尼斯站起身，手中的寶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兩人都第一時間沖向金月，但河風比他們要更快到達金月的身邊。河風用力將她推開，用使劍的手臂接下這本該擊碎金月頭骨的一擊。河風聽見牧師大喊“黑夜”，而他的視線也隨即被卡拉蒙所面對的相同黑暗包圍。

　　但奎蘇族的戰士早就料到這點，他並沒有慌張，他還是聽得見敵人的行動。河風強忍著傷口的疼痛，將劍換到左手，對準敵人呼吸聲的方向刺了一劍。然而刀鋒卻被龍騎將堅硬的盔甲給擋開，從河風的手中脫出。河風慌亂地掏著匕首，就算他已知死亡將近，希望非常渺茫……

　　就在那一剎那，猛敏那發現自己孤立無援，再也沒有任何來自靈界的力量幫助他，絕望的情緒緊緊地將他包圍。他再度呼喚黑暗之後。但它再也無暇顧及猛敏那，它也有自己的狀況要對付了。

　　面具後的猛敏那開始流汗。他咒駡著這頂礙事的頭盔，讓他難以調整呼吸。等到他發覺到頭盔不適合面對面肉搏時，一切為時已晚，頭盔已經遮住了他的左右視線。他看見高大的平原人正痛苦且盲目地在他面前掙扎，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宰了他；但附近還有另外兩名戰士──騎士和半精靈已然脫離了他法術的壓制，開始朝他逼來。他眼角發現有不尋常的人影，立刻轉過身去，發現半精靈正全力沖向他，刀鋒閃著寒芒。

　　騎士到哪裡去了？猛敏那揮舞著釘頭錘，試著暫且阻止他們逼近，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則使勁扯掉礙事的頭盔。

　　太遲了，猛敏那的手剛放上頭盔，姬斯卡南的魔劍已刺進他的盔甲，由背後穿了出來。龍騎將猛然回過身，模糊的視線僅能看見索蘭尼亞騎士的出現。古老的劍身刺進他的腹腔。猛敏那跪倒在地上，仍掙扎著想脫下頭盔。他不能呼吸，也看不見了……他感覺身上又中了一劍，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高空中，瀕死的馬它福羅被全身上下的傷口和失血所折磨，耳中傳來孩子們哭喊著呼救的聲音。它感到困惑，眼前一陣迷亂，就好像派烙斯此刻正從四面八方攻擊著它。之後，紅龍飛到它眼前，背對著山脈。馬它福羅發現了一個機會，它要拯救自己的孩子。

　　派烙斯對準老龍的臉吐出一口烈焰，得意地看著它的頭變得焦黑，眼珠也開始融化。

　　但馬它福羅絲毫不顧火焰正吞噬著它的眼球，瘋狂地憑著最後一眼的記憶直沖向派烙斯。

　　紅龍腦中正被疼痛和勝利的喜悅所佔據，突然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正當它奮力吐出最後一口龍焰時，它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山的正前方，它已經無路可退，避無可避。

　　馬它福羅有如諸神投擲的長槍般，以全身的力量撞向它。兩隻龍撞上了山脈，山峰為之崩塌，山坡上緊接著爆出了兩團巨大的火焰。

　　多年以後，馬它福羅的故事成了傳說，有人說，他們仍聽見龍的聲音，宛如煙霧緩緩飄散在秋風中，喊著：

　　“我的孩子……”

　　【注】

　　1　這位就是帕拉丁，上次我們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被埋在一大堆羽毛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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