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科幻小說 > 海柏利昂2 | 上頁 下頁
一五七


  那個盒子由樹之真言者海特·瑪斯亭準備他漫長航程時,用聖堂武士的樹船“世界之樹號”上的八級護衛力場封住。其中有一個耳格──有時也叫作binder──是一種小生物,也許以人類的標準來說並不聰明,但在遙遠的星球上進化,發展出一種比任何人類所知的機械都更能控制強大力場的能力。

  聖堂武士和驅逐者之間以這種生物溝通已有好幾代。聖堂武士已用這種小生物在他們美麗但幾近不設防的樹船上控制安全。

  海特·瑪斯亭把這個東西從幾百光年外帶了來,完成聖堂武士與最終和解教會之間的協議,協助荊魔神的刺樹飛行。可是,看到荊魔神和那棵痛苦之樹後,瑪斯亭卻沒有完成他們的約定,所以他死了。

  魔比斯方塊留了下來。我看得到那個耳格是在時間洪水中一個被壓縮的紅色能量球。

  透過黑暗的簾幕,在外面的索爾·溫朝博依稀可見──一個滑稽得可憐的身影,因為人面獅身像的時間力場外的主觀時間狂流,使他看來動作加快得有如默片中的角色──但魔比斯盒在人面獅身像的圈子裡。

  蕾秋的哭聲裡帶著連新生嬰兒也知道的害怕。怕掉下去、怕痛、怕與親人分離。

  荊魔神跨了一步,在外面的那些人又失去了一個小時。

  對荊魔神來說,我是個非實體。但能量力場卻是連我們智核虛擬的鬼魂也能觸及的。我消除了魔比斯方塊的護衛力場,釋放了耳格。

  聖堂武士使用電磁輻射、電波碼和耳格溝通,在耳格完成他們要做的事之後,以輻射作為獎賞……但基本上是透過一種近乎神秘的形式,只有聖堂武士兄弟會和少數驅逐者的異種知道。科學家稱之為一種粗糙的心電感應。事實上,那幾乎是一種純粹的“同情”。

  荊魔神向著通往未來的門裡又走了一步。蕾秋以只有剛誕生到這個宇宙來的人才會有的能量哭著。

  耳格增大起來,瞭解我的心意,和我的人格合而為一,約翰·濟慈有了實質的形體。

  我飛快地走了五步趕上荊魔神,把嬰兒由它手裡拿了過來,再往後退開。即使是在人面獅身像這個能量的大漩渦裡,我也能聞到她那新生嬰兒的氣味,我把那孩子緊抱在胸前,把她濕濕的頭用手扶著貼在我臉頰上。

  荊魔神吃驚地車轉身來,四根手臂伸開,打開了刀刃的手指,那對紅眼緊盯著我。但那個怪物離門太近,連動也沒動地就被時間的洪流帶走了。怪物蒸汽鏟般的大嘴張開,咬著鋼牙,可是已經消退成了遠方的一個小點,然後連那個點也不見了。

  我轉向入口,但那裡太遠了,耳格越來越弱的能量可以把我送到那裡,在時間的狂流中逆溯而上,但是帶著蕾秋就不行了。要帶著另外一個活生生的人抗拒著這麼強大的力量走那麼遠的路,即使有耳格的幫助,也超越了我的能力範圍之外。

  嬰兒哭著,我輕輕地抖著她,對著她溫暖的耳朵輕輕念著胡說八道的打油詩。

  如果我們不能回去,又不能向前,那我們就在原地等一陣子。說不定會有人來。

  ***

  馬汀·賽倫諾斯睜大了眼睛,布琅·拉蜜亞很快地轉過身來,看見荊魔神浮在她身後上方的半空中。

  “天啊,”布琅敬畏有加地輕聲說道。

  在荊魔神廟裡,層層的熟睡人體退到了遠遠的暗處,除了馬汀·賽倫諾斯之外,所有的人都仍然由悸動的臍帶連接到那棵刺樹,那機械的AI,還有天曉得的什麼別的東西上。

  荊魔神好像要表現它在這裡的權勢,不再攀爬而上,卻是伸開了四條手臂,往上浮升了三公尺,最後懸在布琅蹲在馬汀·賽倫諾斯旁邊的那個石板架子上方五公尺的空中。

  “想想辦法吧,”賽倫諾斯輕輕地說道,這位詩人已經脫離了神經分流器的臍帶,可是仍然衰弱得連頭也抬不起來。

  “有什麼想法嗎?”布琅說,但她勇敢的回話卻掩不住聲音裡的顫抖。

  “信任。”他們下方有個聲音說道,布琅挪了下身子往下看去。

  布琅認出那個她在卡薩德墓中所見過名叫莫妮塔的年輕女子,站在下面很遠的地方。

  “救命!”布琅叫道。

  “要相信。”莫妮塔說完就消失了。荊魔神絲毫沒有分心,它把手放下,向前走來,就好像走在硬石頭上而不是走在半空中。

  “媽的,”布琅輕輕地說。

  “同感,”馬汀·賽倫諾斯喘息道。“才離油鍋又入火坑。”

  “閉嘴,”布琅說,然後好像自言自語地說:“信任什麼?相信誰?”

  “相信那操他媽的荊魔神會殺了我們,或是把我們兩人都插在那棵操他媽的樹上。”賽倫諾斯喘息道。他勉強挨過來抓住布琅的手臂。“死了也比回到棵樹上好,布琅。”

  布琅碰了下他的手,然後站了起來,面對在五公尺外空中的荊魔神。

  (相信?)布琅將一隻腳伸了出去,在一片空無中探索了一番,閉起兩眼再睜了開來,她的腳似乎踩到很堅實的臺階,她張大了兩眼。

  在她的腳下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

  (信任?)布琅將全身的重量放在伸到前面的那只腳上踏了出去,前後搖晃一下,再將另一隻腳踩了下去。

  她和荊魔神面對面地在離地十公尺的空中。那個怪物似乎在對她獰笑著伸開手臂,外殼在黯淡的光線中閃著朦朧的微光。那對紅色的眼睛卻十分明亮。

  (信任?)布琅感到腎上腺素急遽分泌,在看不見的石階上步步向前,越來越向上地走進了荊魔神的懷抱。

  她感到刀刃般的手指劃穿了她衣服和皮膚,那個怪物開始將她抱緊,抱向由金屬胸膛伸出來的彎曲刀鋒,抱向張大的嘴和一排排的鋼牙。可是布琅仍然牢牢地站在稀薄的空氣上,身子向前俯去,把她未受傷的那只手平貼在荊魔神的胸前,感受到它外殼的冰冷,但同時也感到一陣暖流湧了上來,是能量從她體內湧現,湧出,穿過了她。

  那些刀刃在劃破皮膚後就沒有再切割下去。荊魔神呆住了,好像圍繞著他們的時間能量洪流化成了一大塊琥珀。

  布琅將手貼在那個怪物寬闊的胸膛上,用力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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