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55)_丹·西蒙斯

五五

　　保羅·杜黑笑了起來，他的聲音低沉而誠懇，但隨即因為咳嗽而停了下來，喝了口水。

　　“怎麼了？”領事問道。

　　“所謂解救危機的神，還有我們先前所談的。我猜這正是我們每個人之所以會在這裡的原因。可憐的雷納，他的神在他的十字形裡，布琅和困在史隆回路裡重生的詩人，希望能解開她個人的危機。你呢，索爾，在等著那黑暗之神來解決你女兒的可怕問題。智核，原本就是機械動力的，則想建立起他們自己的神。”

　　領事調整了下他的太陽眼鏡。“那你呢，神父？”

　　杜黑搖了搖頭，“我在等最大的機器來產生它的神──就是宇宙。我由德日進所引發的看法中有多少來自於一個簡單的事實，那就是我在今日的世界裡找不到一個活著的造物者。我像智核的人工智慧一樣，想要建造我在別處無法找到的。”

　　索爾望著天空，“驅逐者尋找的是什麼神呢？”

　　領事回答道：“他們對海柏利昂的迷戀是真的，他們認為這裡是人類新希望的發源地。”

　　“我們最好回下面去吧。”索爾說道，一面為蕾秋擋住陽光。“布琅和馬汀應該在晚餐前就回來了。”

　　可是他們並沒有在晚餐前回來，到了日落時分也不見他們的蹤影。每一個鐘頭，領事就會走到谷口，爬上一塊大礫石，往沙丘和礫石地裡看看有什麼動靜。結果什麼也沒有，領事真希望卡薩德留下了一副他的強力望遠鏡。

　　即使在天黑之前，天空中爆發的光也讓人知道太空裡的戰爭仍在持續進行。三個男人坐在人面獅身像最高的一級階梯上，看著這場光影秀，緩緩爆發，純白和暗紅色的花朵，以及突如其來綠色和橘色的閃電，留下久久不散的餘光。

　　“你看是哪方贏了？”索爾問。

　　領事沒有抬頭，“誰贏都一樣，你想今晚我們可以睡在人面獅身像以外的什麼地方嗎？到另外一個時塚去等？”

　　“我不能離開人面獅身像，”索爾說：“你們可以去別處。”

　　杜黑摸了下嬰兒的臉頰，她正在吸著奶嘴，臉頰在他手指下蠕動。“她現在多大了，索爾？”

　　“兩天，差不多是兩天整。在目前這個緯度，她應該是日落後十五分鐘出生，海柏利昂的當地時間。”

　　“我再去看最後一次，”領事說：“然後我們一定要生個火什麼的，讓他們能找到回來的路。”

　　領事往下還沒走到一半的地方，索爾突然站起身來，用手指著。他不是指向浴在夕陽餘暉中的谷口，而是指向另外一邊，指著山谷內的陰影裡。

　　領事停下腳步，另外兩個人走到他身邊，領事伸手到口袋裡，取出卡薩德在幾天前給他的那支小型電擊棒。拉蜜亞和卡薩德走了以後，那是他們現有唯一的武器。

　　“你看得到嗎？”索爾低聲問道。

　　那個身影在玉塚微光外的黑暗中移動。不會是荊魔神，因為看起來不夠大，動作也不夠快，他的行動很奇怪……緩慢，每次都要停頓片刻，踉蹌蹣跚。

　　杜黑神父回頭望瞭望谷口，然後又轉回來：“馬汀·賽倫諾斯有什麼路可以從另外一頭進到山谷裡嗎？”

　　“除非他從懸岸峭壁上跳下來，”領事輕聲地說：“或者是繞了八公里路到東北邊。何況這個人太高了，不會是賽倫諾斯。”

　　那個身影又停下腳步，搖晃了一下，然後倒了下來。在一百多公尺外看去，就像是山谷地上另一塊矮矮的礫石。

　　“來吧，”領事說。

　　他們沒有跑過去。領事率先下了階梯，電擊棒向前伸著，設定的射程是二十公尺，雖然他明知在這種距離效力只是最小的程度，杜黑神父緊跟在他身後，手裡抱著索爾的孩子，而那位學者則在找一塊小石頭當武器。

　　“大衛對付巨人？”杜黑問道，因為索爾撿了一塊拳頭大的岩石，放進他在那天下午由綁包裹的帶子上剪下來的一段塑性纖維帶做成的投石器中。

　　那位學者露在鬍子上那張被太陽曬紅的臉變得更紅。“差不多吧。來，蕾秋交給我吧。”

　　“我喜歡抱著她，而且萬一真要打起來，你兩手空著要好得多。”

　　索爾點了點頭，趕上去和領事並肩走著，教士抱著孩子跟在他們後面兩三步的地方。

　　到了十五公尺之外，就看清楚了倒臥在地的是一個男人──一個很高的男人──穿著一件粗布袍子，臉埋在沙子裡。

　　“留在原地別動，”領事說著跑了過去。另外兩個人看著他把那個人翻了過來，將電擊棒收進口袋裡，由他的皮帶上解下一瓶水來。

　　索爾慢慢地向前走去，感到他的疲累如某種令人愉悅的暈眩感般襲來，杜黑以更慢的動作跟著他。

　　等那位神父走進領事的手電筒照出的光圈中時，他看到倒臥男子的帽兜已經向後拉開，露出一張有點亞洲人面貌、五官奇怪地扭曲著的長臉，照在玉塚的光和電筒的光下。

　　“是個聖堂武士，”杜黑說，為看到一個謬爾的信徒在這裡出現而大感吃驚。

　　“這是世界之樹真言者，”領事說：“也就是第一位失蹤的朝聖者……他是海特·瑪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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