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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在布列西亞事件之後我又升了官,我的任務是有史以來交付給領事級外交官中最具挑戰性也最敏感的:負責與驅逐者的直接談判。

  首先我傳送到了天侖五中心,與葛萊史東參議員組成的委員會和幾位人工智慧顧問一起開了非常冗長的會議。葛萊史東親自與我會面,計畫複雜無比,但基本上是要煽動驅逐者攻擊我們,而其中關鍵就在海柏利昂星系。

  在布列西亞之戰前,驅逐者就開始觀察海柏利,我們的情報指出他們被時塚與荊魔神給迷住了,他們攻擊載著卡薩德上校的霸聯醫療船以及其他的事件是他們的失算,那艘船的艦長把醫療船誤判為軍用旋船。從驅逐者的觀點來看,這還不是最糟的,正因為他們成功地降落在時塚附近,於是暴露出他們可以抵抗時潮的能力,在荊魔神粉碎了他們的突擊隊之後,炬船的艦長回到驅逐者船群便被處死。

  但我們的情報也指出驅逐者的失算並不是全然的災難,他們獲得了許多有關荊魔神的珍貴資料,更加深了他們對海柏利昂的著迷程度。

  葛萊史東描述了霸聯將如何利用他們的這種偏執。

  計畫的重點就在煽動驅逐者攻擊霸聯,而攻擊的焦點必須放在海柏利昂上,她解釋這場戰役的目的,主要跟萬星網內部的政治鬥爭有關,而非針對驅逐者。智核份子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反對讓海柏利昂加入霸聯,這樣的局面已經不再對人類有利,假借保護萬星網的藉口,用武力直接併吞海柏利昂將會使智核中的革新派占上風,雖然我也不清楚智核權力平衡的變化會如何影響參議院或萬星網,不過驅逐者這個潛在的危機將被永遠剷除,而霸聯的光輝將邁入一個嶄新的時代。

  葛萊史東告訴我不需要挺身而出,畢竟這個任務充滿了危險──包括我的職業和生命,我依然接受了。

  霸聯提供了一艘私人太空船給我,我只要求多加一樣東西:一架古董史坦威鋼琴。

  我用霍金引擎航行了好幾個月,在驅逐者船群出沒的地方遊蕩,最後他們發現了我的船,把我抓了起來,表面上接受我是個信差,私底下曉得我是個間諜,他們爭論著要不要殺我,盤算著要不要和我交涉,最後留了我活口傳信。

  我不想試著描述船群內生命的美麗──無重力的球城、彗星農場、以及推進器團,微軌道森林與遷徙河流,還有前來“會合周”的萬種顏色與質地之生命型態,我只能說我相信,驅除者辦到了過去千年來萬星網的人類未能成功的事:演化。當我們生活在過去文化的包袱裡,至多是元地球黯淡的影子,驅逐者則在美學、倫理、生物、藝術以及所有必須反映人類靈魂而成長改變的萬事萬物中,找到了另一個新天地。

  我們貶抑他們是野蠻人,同時卻膽小的抱著我們的萬星網不放,好像西哥德人11躲在羅馬光輝逝去的遺跡裡,卻自稱文明人。

  注11,Visigoths,德國東部民族哥德人的一支,西元四世紀時受匈奴人侵擾而避居羅馬帝國,後來不堪羅馬人奴役而起義,於西元四一〇年攻陷羅馬,大肆洗劫三日後離去。

  在十個標準月內,我告訴他們我最大的秘密,而他們也洩漏了他們的秘密。我盡可能解釋計畫所有的細節,葛萊史東的人馬打算怎麼佈置消滅他們的陷阱,我告訴了他們,萬星網的科學家對時塚的異常現象完全不瞭解,還透露了智核對海柏利昂難以理解的畏懼,我描述海柏利昂會如何設計成陷阱,如果他們膽敢試著攻擊的話,所有霸軍的單位都會湧向海柏利昂星系輾碎他們,我告訴他們我知道的一切,然後再次等待死亡。

  他們非但沒有處死我,反而又告訴我另一個秘密,展示給我看,截收的超光速及聚焦通訊紀錄、還有他們從四個半世紀以前逃離元地球時開始搜集的資料,一切都指向一個既簡單又可怕的事實。

  三八年的大錯誤並不是失誤,元地球的滅亡是人為的,由智核份子與新興霸聯政府中的人類附庸所計畫,聖遷的細節早在失控的黑洞“意外地”在元地球心臟地帶產生前數十年就已經規畫好了。

  萬星網、萬事議會、人類霸聯,都是建立在這樁殘忍無比的弒父案上,現在它們則靠著大家默許且蓄意的手足相殘來維持──謀殺任何有一丁點潛力成為競爭者的物種──驅逐者是人類目前唯一能夠自由在星際間旅行又不受智核支配的團體,便成為下一個我們要消滅的目標。

  我重回萬星網,網內時間已經過了卅年,梅娜·葛萊史東成了總裁,西麗的叛變不過是場浪漫的傳說,一個霸聯歷史中的小註腳。

  我再次與葛萊史東會面,告訴她許多驅逐者透露給我的消息,但沒有全盤托出,我告訴她驅逐者曉得海柏利昂是個陷阱,不過他們決定照來不誤,我告訴她驅逐者希望我成為海柏利昂的領事,以便在戰爭到來時擔任雙面諜。

  我隱瞞了他們答應給我開啟時塚的裝置,將荊魔神釋放出來。

  葛萊史東總裁與我談了許久,霸軍情報局和我談了更久,有些會面長達好幾個月,使用了各式技巧與藥物確認我說的是事實,沒有一絲一毫隱瞞,其實驅逐者也很擅長使用各式審間技巧與藥物,我說的是事實,但我也藏了一些秘密。

  最後,我被派往海柏利昂,葛萊史東承諾要將該星系升到霸聯領地,同時把我升到大使,兩個提議我都拒絕了,不過我要求留下那艘私人太空船,我搭著一艘定期航線的旋船抵達海柏利昂,太空船則由另一艘數個星期之後經過的炬船運送,停放在星球軌道上,如果我想離開的話,可以在任何時間召喚它。

  孤身一人在海柏利昂,我默默的等待著。把管理這顆邊境星球的事都交給我的助理,自己則在西塞羅買醉。

  驅逐者用秘密的超光速通訊器與我聯繫,於是我向領事館告假三周,呌太空船在草海的偏僻處降落,然後航向奧特雲與驅逐者的斥候艇會合,載了他們的人員──一個叫安黛爾的女子與三位技師,最後降落在馬轡山脈的北邊,距離時塚只有幾公里的地方。

  驅逐者沒有傳送門,他們耗費一生在漫漫星海間旅行,看著萬星網以極速超越他們,好似瘋狂快轉的全像電影。他們對時間著迷的不得了。智核將傳送門科技送給了霸聯,並持續維護今天。沒有任何一個人類科學家團隊瞭解傳送門的原理,驅逐者也嘗試過,但失敗了。然而透過他們的努力,他們在操控時空的領域卻另闢蹊徑。

  他們瞭解時潮,也就是包圍著時塚的反熵力場。雖然他們沒法產生這種力場,但是他們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影響,而且“理論上”也可以摧毀它。時塚和其內部的東西將不再倒流,也就是說時塚就會“開啟”,荊魔神就能掙脫它的枷鎖,不再被限制在時塚周圍,而任何其他在時塚裡的東西也將被釋放出來。

  驅逐者相信時塚是未來人類的製品,而荊魔神則是救贖的武器,在等待合適的人來支配它。荊魔神教會視這個怪物為復仇天使,驅逐者則把它看作是人類設計的工具,從未來送回過去,將人類從智核的手中拯救出來,安黛爾與三位技師則是來校正與實驗這項技術。

  “你不打算現在就使用它嗎?”我問,我們站在那棟喚作人面獅身像的建築物影子底下。

  “還不到時候,”安黛爾說,“要等到侵略的前夕。”

  “但你說這個裝置要花好幾個月才會發揮作用,”我說,“才能打開時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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