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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8

  草海的日出堪稱美景。領事從後甲板的最高點觀望著。他值完夜班之後,曾經試著入睡,然後放棄,最後回到甲板上觀賞夜晚淡入白晝。風暴前沿的低雲已將天際掩沒,但旭日的燦爛金光在高低雲層間交相映照,點亮了世界。風船車的帆布、繩索、和斑駁的甲板在日光的恩賜下閃閃發亮,幾分鐘之後,漫天雲層遮蓋太陽,色彩再度從世界流散。隨著這場閉幕儀式刮起的寒風刺骨,彷佛從馬轡山脈白雪皚皚的峰頂吹下,而山脈只是東北地平線上依稀可見的一團灰暗。

  布琅·拉蜜亞和馬汀·賽倫諾斯加入在後甲板上的領事,各自端著一杯廚房來的咖啡。寒風在索具上抽打拉扯。布琅·拉蜜亞厚重的鬈髮在臉部四周飄動,像一圈烏雲。

  “早。”賽倫諾斯含糊說著,瞇起眼睛自咖啡杯上緣望向隨風擺蕩的草海。

  “早安,”領事回應,對自己一整夜沒睡還如此敏銳振奮感到驚訝。“現下是逆風,但風船車似乎沒慢下來。我們絕對能在黃昏前趕到山腳。”

  “嗯哼。”賽倫諾斯表達意見後,將鼻子埋進咖啡杯。

  “我昨晚完全沒睡,”布琅·拉蜜亞說,“都在想溫朝博君的故事。”

  “我不認為……”詩人才開口又閉上嘴巴,溫朝博走上甲板,小孩從他橫掛胸前的嬰兒提袋開口向外張望。

  “早安,各位,”溫朝博說,放眼四周深吸一口氣。“嗯嗯,真涼爽啊,是吧?”

  “他媽的冷死了,”賽倫諾斯說。“山脈北邊會更糟。”

  “我想我要下去拿件夾克,”拉蜜亞說,但她還沒動,下方甲板就傳來一聲尖叫。

  “血!”

  確實,到處都是血。海特·瑪斯亭的艙房意外的整齊──床鋪沒睡過,旅行箱和其他盒子工整堆放在一角,長袍掛在椅背上──只不過甲板、隔板和艙頂大半都沾染了血跡。六位朝聖者在門口擠成一團,但誰都不願再向內深入。

  “我本來要去上層甲板,剛好經過,”霍依特神父說,聲音單調得詭異。“門開了一條小縫,我突然看到……牆上的血。”

  “這是血嗎?”馬汀·賽倫諾斯質疑。

  布琅·拉蜜亞走入房間,一手畫過隔板上的厚厚血跡,再將手指湊到嘴邊。“是血。”她看看四周,走到衣櫥前面,很快看過空蕩的層板和衣架,然後走向舷窗。窗戶是從室內上閂的。

  雷納·霍依特的臉色比以往更加憔悴,他蹣跚坐上一張椅子。“所以他死了嗎?”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瑪斯亭船長不在房間裡,倒是有一大堆血在這。”拉蜜亞說。她把手在褲管上抹了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整艘船徹底搜一遍。”

  “沒錯,”卡薩德上校說,“如果我們找不到船長呢?”

  布琅·拉蜜亞打開舷窗。新鮮空氣沖淡了屠宰場般的血腥味,也帶進車輪的隆隆轉動聲,和船底壓過草葉的窸窣聲。“如果我們找不到瑪斯亭船長,”她說,“那麼我們就可以假設他若不是自願離開這艘船,就是被人帶走。”

  “可是這些血……”霍依特神父起了頭。

  “不能證明什麼,”卡薩德接口說完。“拉蜜亞君說的對。我們不知道瑪斯亭的血型或基因型。有人看到或聽到任何動靜嗎?”

  除了否定的咕噥聲和幾顆搖動的頭,一片安靜。

  馬汀·賽倫諾斯看看眾人。“你們這些人看到咱們老朋友荊魔神的傑作,竟然認不出來?”

  “這我們不知道,”拉蜜亞果斷的說。“也許是誰想讓我們以為這是荊魔神幹的。”

  “沒道理啊!”霍依特邊喘氣邊說。

  “不管怎樣,”拉蜜亞說,“我們兩人一組開始找吧。除了我誰有武器?”

  “我有,”卡薩德上校說。“如果有需要,我還有多的。”

  “沒有。”霍依特說。

  詩人搖搖頭。

  索爾·溫朝博剛才抱小孩回到走廊上。現在他把頭探進來。“我什麼也沒帶。”他說。

  “沒有,”領事說。日出前兩小時他值班過後,就把驟死棒還給了卡薩德。

  “好吧,”拉蜜亞說,“教士跟我一起找下層甲板。賽倫諾斯,你跟上校一起去檢查中層甲板,溫朝博君,你和領事去查所有上層的區域,注意任何不尋常的東西。任何掙扎的痕跡。”

  “我有一個問題。”賽倫諾斯說。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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