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小說 > 第13個小時 | 上頁 下頁


  夏諾警探把茱莉亞死後的那些相片推到他面前逼他看,照片非常真實,令他整個人受到傷害,尼克想,他現在真的是神智不清,陷入因渴望而產生的幻覺中。他被困在這個夢裡,極力想讓自己醒過來。

  他拿出那個歐洲男子在偵訊室交給他的懷錶,掀開表蓋,凝視著上面的羅馬數字。儘管他充滿懷疑,儘管這一切都這麼難以置信,但毫無疑問,他真的站在這裡,表上的時間也不可能有錯。

  尼克曾坐在這個房間跟馬可仕對飲蘇格蘭威士卡,並哀悼茱莉亞的死,這不是他幻想出來的情節,也不是一場夢。他的淚水是真的,心中的痛苦也是真的,馬可仕安慰他的話語猶在耳際。

  他也記得,自己坐在拜瑞丘警察局偵訊室內,忍受丹斯的質問,看著那把從他身邊將茱莉亞奪走的武器;九點五十八分時,羅伯特·夏諾將那些殘酷的照片硬推到他面前,這都是真的;快到十點之前的那九分鐘,他時時刻刻都在注意著牆上的時鐘。

  然而,他現在卻站在這裡,盯著表上的黑色小指標,這個懷錶看起來至少有一百年之久,功能完好,時間顯示為八點十五。

  尼克從古董桌上拿起遙控器對準電視機,螢幕裡又出現一堆像恐怖電影般的淒慘畫面。

  眼前這條新聞無疑是件嚴重的慘劇,未來幾天,墜機事件的相關報導想必會讓國內所有人民驚駭不已。他突然明白,當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在為東北航空502號班機罹難的乘客悲傷時,只有他一個人在為茱莉亞哭泣。

  過了一會兒,在他將不合理的事合理化之後,他開始思考信中內容的真實性。要是真的可以回到過去呢?就算是真的他也沒什麼損失。如果他接受信中所說的一切皆為屬實,如果,他願意接受現在的時間的確是八點十五分,那麼,或許……

  不管這一切有多不可能,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神智不清,如果信中字字屬實,這個懷錶真有這個“能力”,他或許真的可以救她。

  房門突然打開,馬可仕龐大的身軀占滿門口。他穿著灰條紋長褲,系了一條藍色的愛馬仕領帶,白襯衫的袖子卷起,一副伐木工人的粗壯體格。他走進書房時,如爪般的大手拿著一個玻璃酒杯。

  他們當了六年的鄰居,馬可仕和尼克不只是開車路過時會打招呼的泛泛之交,他們都熱愛曲棍球,因此會在彼此的家一起觀看遊騎兵隊大部分的比賽;他們都是熱情的球迷,高中時都打過曲棍球,但不到職業級的程度,為了彌補這個無法實現的願望,也為了延續青春時期的歡樂時光,他們每週三晚上都會去俱樂部打球;尼克擔任守門員,馬可仕是他永遠的防守隊員。

  馬可仕今年三十九歲,比尼克大七歲,受過律師訓練,知道怎麼利用法律的條文並購企業。他的事業做得非常成功,三十二歲就賺進大筆財富,但卻因為離婚多次而有著永無止境的贍養費,讓他的財產大減。雖然如此,他依舊是本區最富有的人之一;他選女人的眼光跟他在並購公司時展現的專業完全不能相比。尼克不確定馬可仕是被欲望還是被那些女人的美貌蒙蔽,但馬可仕看女人的眼光相對遜色。他結了三次婚,也離了三次婚,耗去六年時間。

  每次婚姻失敗,馬可仕都會一邊埋首工作一邊咒駡那些女人,他痛恨那些女人蒙蔽他的理智,喝醉時甚至還會說要去當神父。

  由於他經常感情失敗,所以不僅跟尼克非常親近,也跟茱莉亞非常要好。她代表某種理智與慰藉之聲,她就像馬可仕的親妹妹,幫他度過情感創傷的歷程。她看著他像雲霄飛車般起起伏伏,從傷心、憤怒到困惑。馬可仕每一次都以為找到此生最愛,但這分愛總是比他最新的合約更快燃燒殆盡。

  馬可仕最近正在追求新女友。席拉以前是模特兒、產品代言人(只是沒有人知道她代言過哪個產品,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當過模特兒)。她美得令人驚豔,一頭濃密的黑髮,深栗色的眼睛,她的模樣跟馬可仕第三任妻子布莉西正好是對比,這位皮膚白皙的美女只戴了八個月的婚戒,就帶著千萬贍養費離開。

  馬可仕有點少年白的頭髮已經越來越稀疏,現在幾乎可以算是光了,不完美的鼻樑在打曲棍球時在冰上摔斷過三次。馬可仕一點也不英俊,人們不會記得他的長相,這樣的臉孔很容易消失在人群中,被眾人遺忘。但他的財富和熱情的笑容還是能讓他勇敢地進入愛情戰場,並吸引一堆願意幫他克服因婚姻失敗而產生不安全感的女人。

  馬可仕沉默地把玻璃酒杯遞給尼克,兩人沒有說話,此時此刻,氣氛憂傷、沉重。馬可仕深褐色的眼裡佈滿憂慮,尼克靜靜地看著酒杯,迷失在黃褐色的液體和威士忌酒味中。

  “我知道你不是愛喝酒的人,”馬可仕的嗓音低沉,語氣帶著一點命令。“不過現在所有的規則都不適用。”

  尼克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馬可仕伸出手,張開手掌,露出兩顆精神科用藥,是贊安諾。“這是席拉的藥,她有三瓶,如果你想要煩寧她也有。”

  尼克搖搖頭,甩掉想吞下一整瓶藥、結束夢魘的想法。

  “有兩個警探跟一個驗屍官在那邊進行搜證。他們說,整個地方都得經過評估和拍照後才能……”馬可仕一時說不下去。“才能把她帶走。”

  這些尼克都知道,他很清楚這個小時會發生什麼事,他知道,五分鐘之後,黑色的屍袋會被放在輪床上推出去,白髮蒼蒼的驗屍官會領頭走在前面,他也知道,那兩位警探一個姓夏諾,一個姓丹斯,他們很快就會走進這間屋子;而且,他也知道律師米契·席洛夫的事。

  “你記得米契嗎?”馬可仕問。他好像能讀出尼克的心思一樣。“去年他跟我們一起去看紅翼對抗遊騎兵隊的比賽。”

  尼克記得,那人是個討厭的大嘴巴,話講個不停,自以為是。但最糟的是,事情往往都會被他說中。

  “他是我見過最好的律師,而且我本來就打算要打電話給他;他是紅襪隊迷,昨天晚上跟我打賭洋基隊會輸,現在欠了我一千塊。你可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跟他過不去。”這句話跟馬可仕先前說的一模一樣,也跟尼克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不管怎樣,他是紐約最厲害的刑事案件律師。”馬可仕繼續說:“一定要像他這種性格的律師才有辦法杜絕那些人的鬼話,反擊那些沒有根據的控訴。”

  但尼克也記得,米契沒有及時趕到警察局。

  “不過我告訴你,他有個問題:他不太準時。我可以先把他叫來,這其實一點也不麻煩,因為你不需要跟一群教育程度低、腦子裡只裝著籃球賽和‘美國偶像’的員警談話。”

  馬可仕走到鋪著皮墊的大書桌前拿起電話。

  尼克看著他撥號,心中想像著他會說的話。他想,他是否要讓馬可仕分擔他緊張到幾乎崩潰的情緒?

  “在你打那通電話之前先等一下。”尼克打斷他。

  馬可仕停下來,緩緩地放下話筒。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尼克頓了頓,似乎讓馬可仕有點不自在。“但我得查出是誰幹的。”

  馬可仕繞過書桌。“他們會查出來的,那個禽獸會為此付出代價。”

  “不,我得……我得阻止他。”

  “阻止他?”馬可仕滿臉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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