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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麋·羋圍(4)

　　又一次血腥屠殺

　　崔成、崔疆先生打開大門，等於打開死門，再也料不到他們所敬愛信賴的「慶叔叔」，會對他們採取行動。

　　《東周列國志》曰：

　　盧蒲嫳入門，甲士俱入，成、疆阻遏不住，乃問婺曰：「左相之命何如？」婺曰：「左相受汝父之訴，吾奉命來取汝頭耳。」喝令甲士：「還不動手！」成、疆未及答言，頭已落地。盧蒲嫳縱甲士抄擄其家，車馬服器，取之無遺，又毀其門戶。棠姜驚駭，自縊于房，惟崔明在外，不及於難。

　　接著是崔抒先生打道回府。

　　行至府第，只見重門大開，無一人行動。比入中堂，直望內室，窗戶門闥，空空如也。棠姜懸樑，尚未解索。崔抒驚得魂不附體，欲問盧蒲嫳，已不辭而去矣。遍覓崔明不得，放聲大哭曰：「吾今為慶封所賣，吾無家矣，何以生為？」亦自縊而死。……髯翁有詩曰：昔日同心起逆戎，今朝相軋便相攻。莫言崔抒家門慘，幾個奸雄得善終！

　　慶封先生跟崔抒先生是舉世皆知的死黨，這一招血腥詭計，不過為了獨攬齊國政權。一連三次——立薑光、殺姜光、屠崔抒——的巨變之中，慶封都取得最後勝利，使他產生強烈的自信，自信他的智慧謀略，高人一等，已經完全掌握局勢。這種自信使他更勤於獵狩和狂飲。有一天，他在盧蒲嫳先生宴會中，盧蒲嫳先生請妻子出來敬酒，豔麗奪目。慶封先生大為失色，世界上有這麼奇妙的老奶呀，就用盡心計，跟她私通。

　　嗚呼，這恰恰是「薑光模式」，不過結局不一樣。盧蒲嫳先生沒有殺了慶封，而是也跟慶封先生的老婆私通。兩家狗男女有時聚在一起，還公開表演雜交節目。盧蒲嫳先生的老哥盧浦癸，是位有名的大力士，慶封先生的兒子慶舍先生用為貼身侍衛，並且把女兒慶姜嫁給他。而另外一位王何先生，經盧浦癸先生推薦，慶舍先生也用為貼身侍衛，出入相隨，防衛得密不透風。

　　然而，反慶封陣線，已在暗中組成，最厲害的是，他們以「為故君薑光復仇」的大義，說服和買通了盧浦癸和王何。嗚呼，姜光先生姦淫恩人之妻，以當時社會規範，被宰掉本是活該，可是姜光先生不是一個普通小民，而是一個國君，身價就忽然不同，為姦夫復仇，竟成了他媽的「大義」矣。在國務官（大夫）高蠆先生和欒灶先生領導下的反慶封陣線，能得到慶封之子慶舍先生的兩位最親的侍衛為內應，實在是了不起的成就，勝利已掌握一半。

　　慶封先生屠殺崔杼先生滿門的次年（前545）八月，慶封先生出獵，侄兒慶嗣先生已察覺到情勢不穩，進言曰：「國中恐有他變，我們應火速回軍。」慶封先生曰：「我兒慶舍在，有啥可擔心呢？」而慶舍先生方面，他的女兒慶姜女士，也得到消息，可是這個女兒卻是一個變種，只要丈夫，不要親爹，她站在丈夫這一邊，決心幫助丈夫要親爹老命（柏老按：有慶姜女士這樣的女兒，也是造孽之報）。

　　當反慶封陣線佈置好在太廟祭祀大典對慶舍先生採取行動時，這位可敬的女兒唯恐老爹不去參加，特地回家用話激老爹曰：「聽說高蠆、欒灶，準備在祭祀時，對您不利，您最好不要前往。」慶舍先生果然大怒曰：「那兩個老畜生，我隨時都可以剝他們的皮當褥子。誰敢對付我？即令有不要命的，我又怕啥？」顢頇的結局是，他的兩位侍衛——其中一位還是他女婿，在背後把刀刺進他的心臟。

　　慶封先生在獵狩興盡的歸途中，得到情報，怒髮衝冠，領著他的獵狩部隊，進攻臨淄西門。高蠆先生反慶封陣線登城守禦，不能攻下。慶封先生還要繼續攻打，可是，他的時代已經結束，獵狩部隊的家人都在城內，政治號召是為故君復仇，正義又站在守城的那一邊，士兵們逐漸開溜。

　　慶封先生無可奈何，只好逃亡。他知道周王國屬下的所有封國都不會收留他，就千里迢迢，投奔南方直線八百公里外的吳王國（江蘇吳縣）。吳王國不理會周王國的政治道德標準，把慶封先生安置在朱方（江蘇鎮江），並且厚厚地撥給他一筆經費，要他負責注意楚王國的動靜。

　　政治意淫

　　慶封先生的來龍去脈，已交代清楚。現在，我們回到本題。西元前538年——距迎立姜光先生十七年，距幹掉姜光先生十一年，距慶封先生逃亡朱方八年，楚王國第十任君王羋圍先生，在申城（河南信陽）主持十一國高階層會議，接納智囊伍舉先生的建議，宣佈慶封先生的罪狀，要「一舉而兩得」，替天行道，加以誅殺。

　　各封國當然熱烈贊成，羋圍先生任命國務官（大夫）屈申先生擔任聯軍總司令，率領聯合兵團西征。羋圍先生給屈申先生的任務有二，一是活捉慶封先生，一是突擊吳王國首都姑蘇（江蘇吳縣）。申城距朱方，航空距離五百公里，中間橫亙著主峰高達一千七百米的大別山脈和滾滾長江，但屈申先生仍能完成任務，成功地攻陷措手不及的朱方，生擒慶封先生，把跟從慶封先生從齊國逃來的家族親戚部屬，全部屠殺。（嗚呼，他們確實過了八年的快樂日子，有婚喪、有嫁娶、有愛情、有恩仇，如今在一片哭號中霎時結束。）

　　朱方距吳王國首都姑蘇直線僅一百五十公里，當朱方大屠殺之時，姑蘇已得到消息，動員戒備。屈申先生聯合兵團只能奇襲，不能攻堅，他不敢孤軍深人，就班師回到申城向羋圍先生獻俘。羋圍先生對屈申先生沒有攻擊姑蘇，認為他有「二居心」，把屈申先生處斬。

　　羋圍先生對慶封先生的處置，有他的奇異妙計，他要在各封國國君面前殺掉慶封先生，用以展示他代表正義，使天下所有的亂臣賊子都以慶封為戒。伍舉先生警告他：「我聽說，只有清白的人，才可以揭對方的瘡疤。如果用你的方法殺慶封，恐怕他反唇相譏，你會自取其辱。」羋圍先生咆哮曰：「他敢呀？」嗟夫，對方如果還有活命的希望，他可能不敢；對方自知死定，還有啥不敢的。君王威風的極致，不過要人的老命而已，對一個死人而言，君王也好，領袖也好，不值—屁。

　　果如伍舉先生所料，精彩節目，隆重演出。羋圍先生高坐臺上，封國國君們兩廂相陪，各國高級官員及軍隊，環繞成一個廣場，好不莊嚴。慶封先生赤身露體，兩臂反縛，背著巨斧，被押到面前。劊子手把利刃架到慶封先生的脖子上，逼著他自己宣佈自己的罪狀：「各國請聽，不要效法齊國宰相（相國）慶封，謀殺他的國君，裹脅國務官（大夫）跟他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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