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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赤子居心尋師覓父 小人得志斷義絕情(2)


  你道此二人是誰?就是害牡丹的翁二與王三。所提的大哥就是翁大。只因那日害了奶公,未能得手,俱各赴水逃脫;但逃在此處,噁心未改,仍要害人。哪知被蔣四爺聽了個不亦樂乎呢。

  到了黎明,出了破廟,訪到玄月觀中,口呼:「平山兄在哪裡?平山兄在哪裡?」李先生聽了,道:「哪個喚吾呀?」說著話,迎了出來,道:「哪位?哪位?」見是個身量矮小,骨瘦如柴,年紀不過四旬之人,連忙彼此一揖,道:「請問尊兄貴姓?有何見教?」蔣爺聽了,是浙江口音,他也打著鄉談,道:「小弟姓蔣,無事不敢造次,請借一步如何?」說話間,李先生便讓到屋內對面坐了。蔣爺道:「聞得尊兄要到九仙橋公幹,兄弟是要到湘陰縣找個相知,正好一路同行,特來附驥,望乞尊兄攜帶如何?」李先生道:「滿好個。吾這裡正愁一人寂寞,難得尊兄來到,你我同船是極妙的了。」

  二人正議論之間,只見老道帶了船戶來見,說明船價,極其便宜,老道又說:「有一人頗頗能幹老成,堪以服侍先生。」李平山道:「帶來吾看。」蔣爺笑道:「李兄,你我乘船,何必用人。到了湘陰縣,那裡還短了人麼?」李平山道:「也罷,如今有了尊兄,咱二人路上相幫,可以行得。到了那裡,再雇人也不為晚。」便告訴老道,服役之人不用了。蔣爺暗暗歡喜道:「少去了一個,我蔣某少費些氣力。」言明於明日急速開船。蔣爺就在李先生處住了。李先生收拾行李,蔣爺幫著捆縛,甚是妥當。李先生大樂,以為這個夥計搭著了。

  到了次日黎明,搬運行李下船,全虧蔣爺。李先生心內甚是不安,連連道乏稱謝。諸事已畢。翁大兄弟撐起船來,往前進發。沿路上蔣爺說說笑笑,把個李先生樂的前仰後合,讚揚不絕,不住的搖頭兒,咂嘴兒,拿腳畫圈兒,酸不可耐。

  忽聽嘩喇喇連聲響亮。翁大道:「風來了!風來了!快找避風所在呀!」

  蔣爺立起身來,就往艙門一看,只當翁大等說謊,誰知果起大風。便急急的攏船,藏在山環的去處,甚是幽僻。李平山看了,驚疑不止,悄悄對蔣爺說道:「蔣兄,你看這個所在好不怕人咧!」蔣爺道:「遇此大風,也是無法,只好聽天由命罷了。」

  忽聽外面嘡、嘡、嘡鑼聲大響。李平山嚇了一跳,同蔣爺出艙看時,見幾隻官船從此經過,因風大難行,也就停泊在此。蔣爺看了,道:「好了,有官船在這裡,咱們是無妨礙的了。」果然,二賊見有官船,不敢動手,自在船後安歇了。李平山同蔣爺在這邊瞭望,猛見從那邊官船內出來了一人,按船吩咐道:「老爺說了,叫你等將鐵錨下的穩穩的,不可搖動。」眾水手齊聲答應。

  李平山見了此人,不由的滿心歡喜,高聲呼道:「那邊可是金大爺麼?」那人抬頭往這裡一看,道:「那邊可是李先生麼?」李平山急答道:「正是,正是,請大爺往這邊些。請問這位老爺是哪個?」那人道:「怎麼先生不知道麼?老爺奉旨升了襄陽太守了。」李平山聽了,道:「哎呀!有這等事,好極,好極。奉求大爺在老爺跟前回稟一聲,說吾求見。」那人道:「既如此……」回頭吩咐水手搭跳板,把李平山接過大船去了。蔣爺看了,心中納悶,不知此官是李平山的何人。

  原來此官非別個,卻正是遭過貶的、正直無私的兵部尚書金輝。因包公奏明聖上,先剪去襄陽王的羽翼。這襄陽太守是極要緊的,必須用個赤膽忠心之人方好。包公因金輝連上過兩次奏章,參劾襄陽王,在駕前極力的保奏。仁宗天子也念金輝正直,故此放了襄陽太守。那主管便是金福祿。

  蔣爺正在納悶,只見李平山從跳板過來,揚著臉兒,鼓著腮兒,搖著膀兒,扭著腰兒,見了蔣平也不理,竟進艙內去了。蔣爺暗想:「這小子是什麼東西!怎麼這等的酸!」只得隨後也進艙,問道:「那邊官船,李兄可認得麼?」李平山半晌,將眼一翻,道:「怎麼不認得!那是吾的好朋友。」蔣爺暗道:「這酸是當酸的。」又問道:「是哪位呢?」李平山道:「當初做過兵部尚書,如今放了襄陽太守金輝金大人,哪個不曉得呢。吾如今要隨他上任,也不上九仙橋了。明早就要搬行李到那邊船上,你只好獨自上湘陰去罷。」小人得志,立刻改樣,就你我相稱,把「弟兄」二字免了。

  蔣爺道:「既如此,這船價怎麼樣呢?」李平山道:「你坐船,自然你給錢了,如何問吾呢?」蔣爺道:「原說是幫夥,彼此公攤,我一人如何拿得出來呢?」李平山道:「那白合吾說,吾是不管的。」蔣爺道:「也罷,無奈何,借給我幾兩銀子就是了。」李平山將眼一翻,道:「萍水相逢,吾合你啥個交情,一借就是幾兩頭。你不要瞎鬧好不好?現有太守在這裡,吾把你送官究治,那時休生後悔!」蔣爺聽了,暗道:「好小子!翻臉無情,這等可惡!」忽聽走的跳板響,李平山迎了出來。蔣爺卻隱在艙門槅扇後面,側耳細聽。

  不知說些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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