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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搶魚奪酒少弟拜兄 談文論詩老翁擇婿(2)


  正說間,只見那邊來了個少年的書生,向著眾人道:「列位請了。不知此人犯了何罪,你等俱要打他?望乞看小生薄面,饒了他罷。」說罷,就是一揖。眾人見是個斯文相公,連忙還禮,道:「叵耐這廝饒搶了嘴吃,還把我們的傢伙毀壞,實實可惡。既是相公給他討情,我們認個晦氣罷了。」說罷,大家散去。

  年少後生見眾人散去,再看時,見他用袖子遮了面,仍然躺著不肯起來,向前將袖子一拉。艾虎此時臊的滿面通紅,無可搭訕,噗哧的一聲,大笑不止。書生道:「不要發笑。端的為何?有話起來講。」艾虎無奈站起,撣去塵垢,向前一揖,道:「慚愧,慚愧,實在是俺的不是。」便將搶酒吃魚以及毀壞傢伙的話,毫無粉飾,和盤托出。說罷,又大笑不止。書生聽了,暗暗道:「聽他之言,倒是個率真豪爽之人。」又看了看他的相貌,滿面英風,氣度不凡,不由的傾心羡慕,問道:「請問尊兄貴姓?」艾虎道:「小弟姓艾名虎。尊兄貴姓?」那書生道;「小弟施俊。」艾虎道:「原來是施相公。俺這不堪的形景,休要見笑。」施俊道:「豈敢,豈敢。『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焉有見笑之理。」

  艾虎聽了「皆兄弟也」,以「皆」字當作「結」字,答道:「俺乃粗鄙之人,焉敢與斯文貴客結為兄弟。既蒙不棄,俺就拜你為兄。」施俊聽了甚喜,知他是錯會意了,以為他耿直可交,便問:「尊兄青春幾何?」艾虎道:「小弟今年十六歲了。哥哥,你今年多大了?」施俊道:「比你長一歲,今年十七歲了。」艾虎道:「俺說是兄長,果然不差,如此,哥哥請上,受小弟一拜。」說罷,趴在地下就磕頭。施俊連忙還禮。二人彼此攙扶。

  小俠提了包裹。施俊一伸手攜了艾虎,離了破亭,竟奔樹林而來。早見一小童拉定兩匹馬在那裡瞭望。施俊來到小童跟前,喚道:「錦箋過來,見過你二爺。」小童錦箋先前見二人說話,後來又見二人對磕頭,心中早就納悶。如今聽見相公如此說,不敢怠慢,上前跪倒,道:「小人錦箋與二爺叩頭。」艾虎從來沒受過人的頭,沒聽見人稱呼過二爺,今見錦箋如此,喜出望外,不知如何是好,連忙說道:「起來,起來!」回身在兜肚內掏出兩個錁子,遞與錦箋道:「拿去買果子吃。」錦箋卻不敢受,兩眼瞅著施俊,施俊道:「二爺既賞你,你收了就是。」錦箋接過,複又叩頭謝賞。艾虎心中暗道:「為何他又叩頭?哦,是了,想是不夠用的,還合我再討些回手。」又向兜肚內要掏。(艾虎當初也是館童,皆因在霸王莊上並沒受過這些排場禮節,所以不懂,並非前後文不對。)

  施俊道:「二弟賞他一錠足矣,何必賞他許多呢?請問二弟,意欲何往?」一句話方把艾虎岔開,答道:「小弟要上臥虎溝,尋找師父與義父。請問兄長意欲何往呢?」施俊道:「愚兄要上湘陰縣金伯父那裡,一來看文章,二來就在那裡用功。你我二人不能盤桓暢敘,如何是好?」艾虎道:「既然彼此有事,莫若各奔前程,後會有期。兄長請乘騎,待小弟送你一程。」施俊道:「賢弟不要遠送。我是騎馬,你是步下,如何趕的上?不如就此拜別了罷。」說罷,二人彼此又對拜了。錦箋拉過馬來,施俊謙讓多時,扳鞍上馬。錦箋因艾虎在步下,他不肯騎馬,拉著步行。艾虎不依,務必叫他騎上馬,跟了前去。目送他主僕已遠,自己方扛起包裹,邁開大步,竟奔大路去了。

  且說施俊父名施喬,字必昌,曾作過一任知縣,因害目疾失明,告假還鄉。生平有兩個結義的朋友,頭一個便是兵部尚書金輝,因參襄陽王遭貶在家;第二個便是新調長沙太守邵邦傑。三個人雖是結義的朋友,卻是情同骨肉。施老爺知道金老爺有一位千金小姐,自幼兒見過好幾次,雖有聯姻之說,卻未納聘。「如今施俊年已長成,莫若叫施俊去到那裡,明是托金公看文章,暗暗卻是為結婚姻。」

  這日施俊來到湘陰縣九雲山下九仙橋邊,問著金老爺的家,投遞書信。金老爺即刻請至書房,見施俊品貌軒昂,學問淵博,那一派謙讓和藹,令人羡慕。金公好生歡喜,而且看了來書,已知施喬之意,便問施俊道:「令尊目力可覺好些?不然,如何能寫書信呢?」施俊鞠躬答道:「家嚴止於通徹三光,別樣皆不能視。此信乃家嚴諄囑小侄代筆,望伯父海涵勿哂。」金輝道:「如此看來,賢侄的書法是極妙的了。這上面還要叫老拙改正文章,如何當得。學業久已荒疏,拈筆猶如馬箠,還講什麼改正。只好賢侄在此用功,閒時談談講講,彼此教正,大家有益罷了。」說到此處,早見家人稟告:「飯已齊備,請示在哪裡擺?」金公道:「在此擺。我同施相公一處用,也好說話。」飲酒之間,金公盤問了多少書籍,施俊一一對答如流,把個金輝樂的了不得。吃畢飯,就把施俊安置在書房下榻,自己洋洋得意往後面而來。

  不知見了夫人有何話講,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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