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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紫髯伯有意除馬剛 丁兆蘭無心遇莽漢(2)


  丁大爺聽了,暗道:「怨得張老兒說他有造反之心;果然,他竟敢稱孤道寡起來。這不除卻,如何使得!」即用倒垂勢,把住椽頭,將身體貼在前簷之下,卻用兩個捏住椽頭,倒把兩腳撐住淩空,換步到了簷柱,用腳登定。將手一撒,身子向下一順,便抱住大柱,兩腿一抽,盤在柱上。頭朝下,腳向上,哧、哧、哧順流而下,手已扶地。轉身站起,瞧了瞧此時無人,隔簾往裡偷看。見上面坐著一個人,年紀不過三旬向外,眾姬妾圍繞著,胡言亂語。

  丁大爺一見,不由「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回手抽刀。罷咧!竟不知寶刀於何時失去,只剩下皮鞘。猛然想起要上耳房之時,腳下一跐,身體往前一栽,想是將刀甩出去了。自己在廊下手無寸鐵,難以站立。又見燈光照耀,只得退下。見迎面有塊太湖石,暫且藏於後面,往這邊偷看。

  只見廳上一時寂靜。見眾姬妾從簾下一個一個爬出來,方嚷道:「了不得了!千歲爺的頭被妖精取了去了!」一時間,鼎沸起來。丁大爺在石後聽的明白,暗道:「這個妖精有趣。我也不必在此了,且自回廟再作道理。」想罷,從石後繞出,臨牆將身一縱,出了院牆。又縱身上了外圍牆,輕輕落下。腳剛著地,只見有個大漢奔過來,嗖的就是一棍。丁大爺忙閃身躲過。誰知大漢一連就是幾棍。虧得丁大爺眼快,雖然躲過,然而也就吃力的很。正在危急,只見牆頭坐著一人,擲下一物,將大漢打倒。丁大爺趕上一步按住。只見牆上那人飛身下來,將刀往大漢面前一晃,道:「你是何人?快說!」

  丁大爺細瞧飛下這人,不是別個,卻是那膽小無能的北俠歐陽春,手內刀就是他的寶刀,心中早已明白,又是歡喜,又是佩服。只聽大漢道:「罷了,罷了!花蝶呀,咱們是對頭,不想俺弟兄皆喪于你手!」丁大爺道:「這大漢好生無禮,哪個是什麼花蝶?」大漢道:「難道你不是花沖麼?」丁大爺道:「我叫兆蘭,卻不姓花。」大漢道:「如此說來,是俺錯認了。」丁大爺也就將他放起。大漢立起,撣了塵土,見衣裳上一片血跡,道:「這是哪裡的血呀?」丁大爺一眼瞧見那邊一顆首級,便知是北俠取的馬剛之首,方才打倒大漢,就是此物,連忙道:「咱們且離此處,在那邊說上。」

  三人一壁走著,大爺丁兆蘭問大漢道:「足下何人?」大漢道:「俺姓龍名濤。只因花蝴蝶花沖將俺哥哥龍淵殺害,是俺懷仇在心,時刻要替兄報仇。無奈這花沖形蹤詭秘,譎詐多端,再也拿他不著。方才是我們夥計夜星子馮七告訴於我,說有人進馬剛家內。俺想馬剛家中姬妾眾多,心是花沖又相中了哪一個,因此持棍前來,不想遇見二位。方才尊駕提『兆蘭』二字,莫非是茉花村丁大員外麼?」兆蘭道:「我便是丁兆蘭。」龍濤道:「俺久要拜訪,未得其便,不想今日相遇。又險些兒誤傷了好人。」又問:「此位是誰?」丁大爺道:「此位複姓歐陽名春。」龍濤道:「哎呀!莫非是北俠紫髯伯麼?」丁大爺道:「正是。」龍濤道:「妙極!俺要報殺兄之仇,屢欲拜訪,懇求幫助,不期今日幸遇二位。沒什麼說的,求懇二位幫助小人則個。」說罷,納頭便拜。

  丁大爺連忙扶起,道:「何必如此。」龍濤道:「大官人不知,小人在本縣與個捕快差使。昨日奉縣尊之命,要捉捕馬剛。小人昨奉此差,一來查訪馬剛的破綻;二來暗尋花蝶的形蹤,與兄報仇。無奈自己本領不濟,恐不是他的對手,故此求二位官人幫助幫助。」北俠道:「既是這等,馬剛已死,你也不必管了。只是這花沖,我們 不認得他,怎麼樣呢?」龍濤道:「若論花沖的形景,也是少年公子模樣,卻是武藝高強。因他最愛採花,每逢夜間出入,鬢邊必簪一枝蝴蝶,因此人皆喚他是「花蝴蝶」。每逢熱鬧場中,必要去遊玩,若見了美貌婦女,他必要下工夫,到了人家採花,這廝造孽多端,作惡無數,前日還聞得他要上灶君祠去呢。小人還要上那裡去訪他。」北俠道:「灶君祠在哪裡?」龍濤道:「在此縣的東南三十裡,也是個熱鬧去處。」丁大爺道:「既如此,這時離開廟的日期尚有半個月的光景,我們還要到家中去。倘到臨期,咱們俱在灶君祠會齊。如若他要往別處去,你可派人到茉花村給我們送個信,我們好幫助於你。」龍濤道:「大官人說的極是。小人就此告別,馮七還在那裡等我聽信呢。」

  龍濤去後,二人離廟不遠,仍然從後面越牆而入,來到屋中,寬了衣服。丁大爺將皮鞘交付北俠,道:「原物奉還。仁兄何時將刀抽去?」北俠笑道:「就是賢弟用腳穩磚之時,此刀已歸吾手。」丁大爺笑道:「仁兄真乃英雄,弟弗如也!」北俠道:「豈敢,豈敢。」丁大爺又問道:「姬妾何以聲言妖精取了千歲之頭?此是何故?小弟不解。」北俠道:「凡你我俠義作事,不要聲張,總要機密,能夠隱諱,寧可不露本來面目。只要剪惡除強,扶危濟困就是了,又何必諄諄叫人知道呢。就是昨夕酒樓所談及廟內說的那些話,以後勸賢弟再不可如此,所謂『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方於事有裨益。」

  丁兆蘭聽了,深為有理,連聲道:「仁兄所言最是。」又見北俠從懷中掏出三個軟搭搭的東西,遞給丁大爺道:「賢弟請看妖怪。」兆蘭接來一看,原是三個皮套做成皮臉兒,不覺笑道:「小弟從今方知仁兄是兩面人了。」北俠亦笑道:「劣兄雖有兩面,也不過逢場作戲,幸喜不失本來面目。」丁大爺道:「噯喲!仁兄雖是作戲呀,然而逢著的也不是當耍的呢。」北俠聽罷,笑了一笑,又將刀歸鞘擱起,開言道:「賢弟有所不知,劣兄雖逢場作戲,殺了馬剛,其中還有一個好處。」丁大爺道:「其中還有什麼好處呢、小弟請教,望乞說明,以開茅塞。」

  未知北俠說出什麼話來,下回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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