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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獨龍橋盟兄擒義弟 開封府包相保賢豪(2)


  只見丁二爺進來,道:「五弟沐浴已畢,請到堂屋中談話飲酒。」白玉堂只得隨出,見他仍是怒容滿面。盧方等立起身來,說:「五弟這邊坐,敘話。」玉堂也不言語,見方才之人皆在,惟不見蔣爺,心中納悶。只見丁二爺吩咐伴當擺酒。片時工夫,已擺得齊整,皆是美味佳餚。丁大爺擎杯,丁二爺執壺,道:「五弟想已餓了,且吃一杯暖一暖寒氣。」說罷,斟上酒來,向玉堂說:「五弟請用。」白玉堂此時欲不飲此酒,怎奈腹中饑餓,不作臉的肚子咕嚕嚕的亂響,只得接杯一飲而盡。又斟了門杯。又給盧爺、展爺、徐爺斟了酒。大家入座。

  盧爺道:「五弟已往之事,一概不必提了。無論誰的不是,皆是愚兄的不是。惟求五弟同到開封府,就是給為兄的作了臉了。」白玉堂聞聽,氣沖鬥牛,不好向盧方發作,只得說:「叫我上開封府,萬萬不能!」展爺在旁插言道:「五弟不要如此,凡事必須三思而後行,還是大哥所言不差。」玉堂道:「我管什麼『三思』、『四思』,橫豎我不上開封府去。」

  展爺聽了玉堂之言,有許多的話要問他,又恐他有不順情理之言,還是與他鬧是不鬧呢?正在思想之際,忽見蔣爺進來,說:「姓白的,你別過於任性了。當初你向展兄言明盜回三寶,你就同他到開封府去;如今三寶取回,就該同他前往才是。即或你不肯同他前往,也該以情理相求,為何竟自逃走?不想又遇見我救了你的性命,又虧丁兄給你換了衣服,如此看待,為的是成全朋友的義氣。你如今不到開封府,不但失信于展兄,而且對不住丁家弟兄。你義氣何在?」白玉堂聽了,氣的喊叫如雷,說:「好病夫呀!我與你勢不兩立了!」站起來,就奔蔣爺拼命。

  丁家弟兄連忙上前攔住,道:「五弟不可,有話慢說。」蔣爺笑道:「老五呀,我不與你打架。就是你打我,我也不還手。打死我,你給我償命。我早已知道你是沒見過大世面的,如今聽你所說之言,真是沒見過大世面。」白玉堂道:「你說我沒見過大世面,你倒要說說我聽。」

  蔣爺笑道:「你願聽,我就說與你聽。你說你到過皇宮內院,忠義祠題詩,萬壽山前殺命,奏摺內夾帶字條,大鬧龐府殺了侍妾。你說這都是人所不能的。這原算不了奇特,這不過是你仗著有飛簷走壁之能,黑夜裡無人看見,就遇見了皆是沒本領之人。這如何算的是大能幹呢?如何算得見過大世面呢?如若是見過世面,必須在光天化日之中,瞻仰過包相爺升堂問事,那一番的威嚴,令人可畏。未升堂之時,先是有名頭的皂班、各項捕快、各項的刑具、各班的皂役,一班一班的由角門而進,將鐵鍊夾棍各樣刑具往堂上一放。又有王、馬、張、趙將禦鍘請出。喊了堂威,左右排班侍立。相爺從屏風後步入公座。那一番赤膽忠心、為國為民一派的正氣,姓白的,你見了也就威風頓減。這些後仿佛我薄你。皆因你所為之事都是黑夜之間,人皆睡著,由著你的性兒,該殺的就殺,該偷的就偷拿了走了;若在白晝之間,這樣事全是不能行的。我說你沒見過大世面,所以不敢上開封府去,就是這個緣故。」

  白玉堂不知蔣爺用的是激將法,氣的他三屍神暴出,五陵豪氣飛空,說:「好病夫!你把白某看作何等樣人?慢說是開封府,就是刀山箭林,也是要走走的。」蔣爺笑嘻嘻道:「老五哇,這是你的真話呀?還是仗著膽子說的呢?」玉堂嚷道:「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也不便與你撒謊。」蔣爺道:「你既願意去,我還有話問你。這一起身雖則同行,你萬一故意落在後頭,我們可不能等你;你若逃了,我們可不能找你。還有一件事更要說明,你在皇宮內院幹的事情,這個罪名非同小可。到了開封府,見了相爺必須小心謹慎,聽包相爺的鈞諭,才是大丈夫所為。若是你仗著自己有飛簷走壁之能,血氣之勇,不知規矩,口出胡言大話,就算不了行俠尚義英雄好漢,就是個渾小子,也就不必上開封府去了。你就請罷,再也不必出頭露面了。」

  白玉堂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如何能受得這些激發之言,說:「病夫!如今我也不合你論長論短。俟到了開封府,叫你看看白某是見過大世面,還是沒有見過大世面,那時再與你算帳便了。」蔣爺笑道:「結咧!看你的好好勁兒了。好小子!敢作敢當,才是好漢呢!」

  兆蘭等恐他二人說翻了,連忙說道:「放著酒不吃,說這些不要緊的話作什麼呢?」丁大爺斟了一杯酒,遞給玉堂;丁二爺斟了一杯酒,遞與蔣平,二人一飲而盡。然後大家歸座,又說了些閒話。白玉堂向著蔣爺道:「我與你有何仇何恨?將我翻下水去,是何緣故?」蔣爺道:「五弟,你說話太不公道。你想想你作的事哪一樣兒不利害,哪一樣兒留情分,甚至說話都叫人磨不開。就是今日,難道不是你先將我一篙打下水去麼?幸虧我識水性,不然我就淹死了。怎麼你倒惱我?我不冤死了麼?」說的眾人都笑起來了。丁二爺道:「既往之事,不必再說。莫若大家喝一回,吃了飯,也該歇息歇息了。」說罷,才要斟酒。

  展爺道:「二位賢弟且慢,愚兄有個道理。」說罷,接過杯來,斟了一杯,向玉堂道:「五弟,此事皆因愚兄而起。其中卻有區別。今日當著眾位仁兄賢弟俱各在此,小弟說一句公平話,這件事實系五弟性傲之故,所以生出這些事來。如今五弟既願到開封府去,無論何事,我展昭與五弟榮辱共之。如五弟信的,就飲此一杯。」大家俱稱讚道:「展兄言簡意深,真正痛快。」

  白玉堂接杯一飲而盡,道:「展大哥,小弟與兄臺本無仇隙,原是義氣相投的。誠然是小弟少年無知不服氣的起見。如到開封府,自有小弟招承,斷不累及吾呂兄。再者小弟屢屢唐突冒昧,蒙兄長的海涵,小弟也要敬一杯,陪個禮才是。」說罷,斟了一懷,遞將過來。大家說道:「理當如此。」展爺連忙接過,一飲而盡,複又斟上一杯,道:「五弟既不掛懷劣兄,五弟與蔣四兄也要對敬一杯。」蔣爺道:「甚是,甚是。」二人站起來,對敬了一杯。

  眾人俱各大樂不止。然後歸座,依然是兆蘭、兆蕙斟了門杯,彼此暢飲。又說了一回本地風光的事體,到開封府應當如何的光景。

  酒飯已畢,外面已備辦停當。展爺進內與丁母請安稟辭,臨別時留下一封謝柬,是給松江府知府的,求丁家弟兄派人投遞。丁大爺、丁二爺送至莊外,眼看著五位英雄帶領著伴當數人,蜂擁去了。一路無話。

  及至到了開封府,展爺便先見公孫策商議,求包相保奏白玉堂;然後又與王、馬、張、趙彼此見了。眾人見白玉堂少年英雄,無不羨愛。白玉堂到此時也就循規蹈矩,諸事仗盧大爺提拔。

  展爺與公孫先生來到書房,見了包相,行參已畢,將三寶呈上。包公便吩咐李才送到後面收了。展爺便將自己如何被擒,多虧茉花村雙俠打救,又如何蔣平裝病,悄地裡拿獲白玉堂的話,說了一遍。「惟求相爺在聖上面前遞折保奏。」包公一一應允,也不升堂,便叫將白玉堂帶到書房一見。展爺忙到公所道:「相爺請五弟書房相見。」白玉堂站起身來就要走。蔣平上前攔住,道:「五弟且慢,你與相爺是親戚?是朋友?」玉堂道:「俱各不是。」蔣爺道:「既無親故,你身犯何罪,就是這樣見相爺,恐于理上說不去。」白玉堂猛然省悟,道:「虧得四哥提拔,險些兒誤了大事。」

  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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