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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小姐還魂牛兒遭報 幼童侍主俠士揮金(2)


  不料來至套間屋內,見銀櫃的鎖頭落地,櫃蓋已開,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查對散碎銀兩俱各未動,單單整封銀兩短了十封。心內這一陣難受,又不是疼,又不是癢,竟不知如何是好。發了會子怔,叫丫鬟去請安人,一面平了一兩六錢有零的銀算是二兩,央求地保呈報。地保得了銀子,自己去了。柳洪急回身來至屋內,不覺淚下。馮氏便問:「叫我有什麼事?女兒活了,應當喜歡,為何反倒哭起來了呢?莫不成牛驢子死了,你心疼他嗎?」柳洪道:「那盜賊,我心疼他做什麼?」馮氏道:「既不為此,你哭什麼?」柳洪便將銀子失去十封的話,說了一遍。「因為心疼銀子,不覺淚流。這如今意欲報官,故此請你來商議商議。」

  馮氏聽了,也覺一驚。後來聽柳洪說要報官,連說:「不可,不可,現在咱們家有兩宗人命的大案,尚未完結。如今為丟銀子又去報官。別的都不遺失,單單的丟了十封銀子。這不是提官府的醒兒嗎?可見咱家積蓄多金。他若往歪裡一問,只怕再花上十封,也未必能結案。依我說,這十封銀子只好忍個肚子疼,算是丟了罷。」柳洪聽了此言,深為有理,只得罷了。不過一時時揪著心系子怪疼的。

  且說馬氏攛掇丈夫前去盜屍,以為手到成功,不想呆呆的等了一夜未見回來,看看的天已發曉,不由的埋怨道:「這王八蛋好生可惡!他不虧我指引明路,教他發財。如今得了手且不回家,又不知填還哪個小媽兒去了。少時他瞎爹若問起來,又該無故嘮叨。」正在自言自語埋怨,忽聽有人敲門,道:「牛三哥,牛三哥。」婦人答道:「是誰呀?這麼早就來叫門。」說罷,將門開了一看,原來是撿糞的李二。李二一見馬氏,便道:「侄兒媳婦,你煩惱呀?」馬氏聽了,啐道:「呸!大清早起的,也不嫌個喪氣。這是怎麼說呢?」李二說:「敢則是喪氣。你們驢子叫人殺了。怎麼不喪氣?」

  牛三已在屋內聽見,便接言道:「李老二,你進屋裡來,告訴明白了我,這是怎麼一件事情。」李二便進屋內,見了牛三,說:「告訴哥哥說,驢子侄兒不知為何被人殺死在那邊花園子裡了。你們員外報官了。少時就要來相驗呢。」牛三道:「好呀!你們幹的好事呀!有報應沒有?昨日那麼攔你們;你們不聽,到底兒遭了報了。這不叫員外受累嗎?李老二,你拉了我去,等著官府來了,我攔驗就是了。這不是嗎?我的兒子既死了,我那兒 媳婦是斷不能守的,莫若叫她回娘家去罷。這才應了俗語兒了:『驢的朝東,馬的朝西。』」說著話,拿了明杖,叫李二拉著他,竟奔著員外宅裡來。見了柳洪,便將要攔驗的話說了。柳洪甚是歡喜,又教導了好些話,哪個說的,哪個說不的,怎麼具結領屍,編派停當。又將裝小姐的棺木挪在閑屋,算是為他買的壽木。及至官府到來,牛三攔驗,情願具結領屍。官府細問情由,方准所呈。不必細表。

  且說顏生在監。多虧了雨墨服侍,不至受苦。自從那日過下堂來,至今並未提審,竟不知定了案不曾,反覺得心神不定。忽見牢頭將雨墨叫將出來,在獄神廟前,便發話道:「小夥子,你今兒得出去了,我不能只是替你擔驚兒。再者你們相公,今兒晚上也該叫他受用受用了。」雨墨見不是話頭,便道:「賈大叔,可憐我家相公負屈含冤。望大叔將就將就。」賈牢頭道:「我們早已可憐過了。我們若遇見都像你們這樣打官司,我門都餓死了。你打量裡裡外外費用輕呢。就是你那點子銀子,一哄兒就結了。俗語說:「衙門的錢,下水的船。』這總要現了現。你總得想個主意才好呢。難道你們相公就沒個朋友嗎?」雨墨哭道:「我們從遠方投親而來,這裡如何有相知呢。沒奈何,還是求大叔可憐我家用公才好。」賈牢頭道:「你那是白說。我倒有個主意,你們相公有個親戚,他不是財主嗎。你為什不弄他的錢呢?」雨墨流淚,道:「那是我家相公的對頭,他如何肯資助呢?」賈牢頭道:「不是那麼說。你與相公商量商量,怎麼想個法子將他的親戚咬出來。我們弄他的銀錢,好照應你們相公呀。是這麼個主意。」雨墨搖頭道:「這個主意卻難,以怕我家相公做不出來罷。」賈牢頭道:「既如此,你今兒就出去。直不准你在這裡!」雨墨見他如此神情,心中好生為難,急得淚流滿面,痛哭不止。恨不得跪在地下哀求。

  忽見監門口有人叫:「賈頭兒,賈頭兒,快來喲。」賈牢頭道:「是了。我這裡說話呢。」那人又道:「你快來,有話說。」賈牢頭道:「什麼事這麼忙?難道弄出錢來我一人使嗎?也是大傢伙兒分。」那外面說話的,乃是禁子吳頭兒。他便問道:「你又駁辦誰呢?」賈牢頭道:「就是顏查散的小童兒。」吳頭兒道:「噯喲!我的太爺。你怎麼惹他呢?人家的照應到了。此人姓白,剛才上衙門口略一點染,就是一百兩呀。少時就進來了。你快快好好兒的預備著,伺候著罷。」

  牢頭聽了,連忙回身,見雨墨還在那裡哭呢。連忙上前道:「老雨呀,你怎麼不禁嘔呢?說說笑笑,嗷嗷嘔嘔,這有什麼呢。你怎麼就認起真來?我問問你,你家相公可有個姓白的朋友嗎?」雨墨道:「並沒有姓白的。」賈牢頭道:「你藏奸。你還惱著我呢。我告訴你,如今外面有個姓白的,瞧你們相公來了。」

  說話間,只見該值的頭目陪著一人進來,頭戴武生巾,身穿月白花氅,內襯一件桃紅襯袍,足登官鞋,另有一番英雄氣概。雨墨看了,很像金相公,卻不敢認。只聽那武生叫道:「雨墨,你敢是也在此麼?好孩子!真正難為你。」雨墨聽了此言,不覺的落下淚來,連忙上前參見,道:「誰說不是金相公呢!」暗暗忖道:「如何連音也改了呢?」他卻哪裡知道金相公就是白玉堂呢。白五爺將雨墨扶起,道:「你家相公在哪裡?」

  不知雨墨如何回答,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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