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84)_石穆海

八十四

　　弄得潘日新笑得滿臉陽光普照，神采煥發，當下就從身上掏出二百塊錢交給秘書說："買幾個油沙地種出來的無子西瓜來犒勞各位領導吧。"

　　當晚市委袁書記沒有回清源，準備在高陵縣住一個晚上。縣委常委會開到晚上10點多鐘，袁良明同志就講了兩個多小時，既高度評價了高陵縣改革開放的成就，也講了省委決定今年開始免繳農業稅的重大歷史性意義，還講了如何貫徹新的黨中央領導集體關於建設和諧社會的問題。

　　會後，縣裡安排了宵夜。宵夜很簡單，一人一碗雞蛋麵條。不是縣委書記顧英傑不願掏腰包買五糧液，也不是縣裡故意做得這麼寒酸，而是袁書記要求越簡單越好，不准搞大吃大喝那一套。

　　宵夜後，袁良明把縣長潘日新叫到自己下榻的賓館。雙方剛一坐下來，電話就響了，原來是省委副書記甄唯民打來的祝賀電話，說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反映清源市高陵縣免繳農業稅在農民中產生積極反響的那條新聞不錯嘛，是顆重磅炸彈嘛，清源市搶佔先機，好好好！

　　袁良明嘿嘿地笑著說："謝謝老領導的誇獎，我們一定把老領導的關愛化為前進的動力。"袁良明與甄唯民在電話裡又聊了一通，才放下話筒。轉過身來，袁良明很高興地對潘日新說："幹得不錯嘛日新同志，善於通過媒體把一隅的做法和嶄新面貌介紹出去，變為全國人民的共同財富！這就了不起。你是省委黨校研究生畢業的吧，資本資歷都光彩奪目嘛！"說得潘日新滿臉大放紅光。袁良明又指示說，"你領我看看你們城區建設吧--白天在車上看著日新又日新，我要晚上實地考察一番。你們這當縣長的都是幹實事的--我們有些上級部門看待幹部使用幹部往往失之偏頗，一個單位工作幹得好，功勞全記在了党的書記頭上，而且用幹部也失之偏頗，沒當過縣委書記的，要想提拔上去幾乎就沒有可能，今後這個慣例就要從清源破起！"

　　實地考察完，回到賓館後，袁良明同志說我要洗個澡，小季就陪日新同志聊聊吧。袁良明進到衛生間去了，寬大的會客室裡就只剩下秘書季賢臣與縣長潘日新了。潘日新知道這位秘書能當袁書記的半個家，權力之大僅僅排在袁良明的後面，並不敢小看他。平時自己就相當尊重他，逢年過節，總要打點得比其他市領導多一些或貴重一些的禮物去拜訪拜訪。季賢臣與潘日新聊了一會兒你好我好一類有用無用的話後，漸漸地就轉到機密的問題上了--季賢臣說："你們的縣委顧書記年齡已到五十二三了吧？該給這位老同志找個退路了，讓年輕的同志施展才能嘛。"

　　潘日新給說得眼睛一亮一亮的。

　　季賢臣似乎不經意地又將話題轉了過去，說："潘縣長，袁書記主抓的清源機場建設資金缺口尚達1個多億，你們能不能想想辦法助一臂之力--解決個一兩千萬，是借，待機場建設好了投入營運了，連本帶息還給你們。昨天我跟平山縣的王縣長說了說，他滿口答應支援一千五百萬，其他縣市也準備解決這麼個數。此事袁書記不知道，他正為機場建設資金的缺口焦心得很哩。"

　　潘日新這才知道這個電視是不好上的，自己被讚美一番暗示一通也不是廉價的，縣裡的財政也吃緊，到哪里弄錢去？"嗯，這個……這個……"

　　季賢臣點撥說："潘縣長，中央撥付的直補農業的款子不是有一兩千萬嗎？想想辦法嘛。"

　　潘日新沉吟半晌說："好吧。"

　　按照上中省台新聞聯播的獎勵規定，袁媛既然攻上了一條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那就得獎給她1萬元。第二天，就趕上了市委宣傳部開會獎勵上半年對上對外宣傳報導有功人員，清源電視臺就拿回了獎金5萬多元，僅其中《洪水無情人有情，災民聲聲頌黨恩》那個偽劣產品就拿回了1萬。

　　袁媛則被郭部長"狠狠"地"表揚"了一番。郭部長在講話裡，特別點到一個容易被記者們忽略的問題："一般記者報導清源所屬縣市的新聞措辭都只說某某省然後就直接說到縣，中間跳過去了清源市，可袁媛同志的這條新聞就沒忘記突出清源市，這就大大地提高和擴大了清源的知名度，這就是大局意識很強的一種表現。這就了不起！袁媛同志來了沒有？"

　　眾人於是東張西望，整個會議室裡根本就沒有袁媛的影子。這個只有方諾亞清楚。方諾亞昨天晚上下班時就特地給她交代過，有功之臣一定要到場露面呀。她抿著小巧的略微上翹的嘴唇，低下頭說："我明天還要去採訪，已跟被採訪的單位說好了的。"方諾亞說："我找別的記者替你去嘛。"接著說了句玩笑話，"郭部長指示說頒獎會本身還要報一條新聞，我叮囑小過給你一個3秒鐘的特寫，享受市委領導的待遇，怎麼樣？"這在別人可是做夢都渴盼的事，她沒有驚喜不說，連簡單的表示都沒有，人到底還是沒有來。方諾亞悵然地掃描了幾眼，視線裡確切地搜尋不到那個嬌小的女孩，就回答說："她去高新技術開發區採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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