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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本能地似一根骨頭卡住了季賢臣的喉嚨,他手抖抖地抓起話筒,很快要通了宣傳部長郭騰飛:"郭部長,清源電視臺今晚的新聞你看了嗎?我說的是頭條,今晚新聞的排序法就很有問題,頭條位置應當屬於市委一把手的。即使今天沒有袁書記的活動,頭條也不能給市里的其他領導,用有些分量的其他新聞填充嘛,市里其他領導的新聞往後排嘛。我相信郭部長你們肯定給手下各新聞單位強調過,可是方諾亞同志為啥就不按牌理出牌呢?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群訪事件是個非常敏感的具有誘發性、政治性很強的問題,怎麼可以隨便公開播出呢?方諾亞同志究竟想幹什麼?這個問題市委袁書記……這個……非常惱火,如果誘發出什麼風吹草動來,新的黨中央領導集體提出的建設和諧社會的目標又從何談起?"直到郭騰飛部長的火也給點燃了,態度堅決地說:"這事情我們宣傳部一定嚴肅處理。"季賢臣這才放下電話,心裡狠狠地說:你方諾亞以為有個新生代的領軍人物紀承續做靠山,就可以大膽地天馬行空?從報導天宇公司司機撞人事件起你捅的婁子還少嗎?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聽勸告。好嘛,你既然不把屁股底下的副台長的位置當回事,那就用不了多久給你挪走算了。你當你是紅鬃烈馬?那也得給你戴上籠頭,用根鐵鍊子把你拴起來。少給我惹是生非!

  至於郭部長怎麼個嚴肅處理法,季賢臣用不著督辦檢查,他相信郭部長是不會含糊的,郭部長的那一壺夠他喝的。

  季賢臣現在心裡頭堵得慌喲,真像塞進了一把稻草,這種心緒源于肖琳琳。你個少不更事的倔妹子,怎麼就不把我的話聽到心裡頭去呢?死心塌地跟著那些人瞎跑個什麼勁?跑到後來看你有個什麼美妙的結局?到時候恐怕哭皇天都來不及哩。季賢臣在心裡這樣埋怨著,那飄浮不定的目光不禁又一次落在了台板下面那個與自己相擁相偎、甜甜而羞澀笑著的清純溫婉的美麗女孩的照片。他癡癡地望著,往昔那稠如樹葉一樣情意綿綿的片段一起播映在腦海的螢幕上,那樣的鮮明生動,那樣的叫他魂牽夢繞,目光癡迷。一會兒他就要去見她了,他要說服她,讓噩運遠離她而去。姚遠那個惡魔不讓他過早地與她相會,硬要把時間定在晚上9點以後。但願她能意識到目前處境的危險,能回頭是岸。頭腦裡這麼翻騰著,手裡的滑鼠不由自主地點開了自己的郵箱,點擊開了肖琳琳不久前發給他的那封一直捨不得刪除的信:

  "親親季哥,每當我見到玉樹臨風、溫文爾雅、剛強與偉岸這類美好的字眼時,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你,你已經深深地鐫刻在我的心坎裡了。有你這樣的朋友兼戀人,我的整個心都淹沒在洶湧澎湃的愛琴海的浪濤裡,我沒有理由懷疑我活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

  "我喜歡聽到你那乾淨清爽的普通話。我還有理由要求你,在我與你相處時,你不能把官場的那套做派浸染進我們中間來……記住今晚給我打電話問候我呵。愛你的琳琳。"

  每當看到這封信,儘管裡頭有些許的責難,一股濃濃的柔情蜜意仍然甜醉著季賢臣的心。叫他不明白的是,她居然隨信發來一份附件,他曾試著打開看看附件裡究竟是什麼,可是每次都有語言提示:"請輸入密碼。"對於電腦,他並不是個高手,更不具有駭客那樣驚人的水準,只是熟稔日常辦公所用的那幾個程式而已。對於破譯密碼一類高深的難題,他的確束手無策。他曾用她或他的生日,她或他的電話號碼手機號碼,他與她相識時的年月日的數字,或二人身份證的號碼,總之凡是他能想到的他都不厭其煩地試過,結果統統是警告"你的密碼不正確"。有一次在電話裡他問過她,發給他的附件為啥用密碼鎖住?附件裡究竟有什麼內容要向他保密的?她嫣然一笑,文文靜靜說道:"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你應當知道不到火候不揭鍋的道理呀。"那次玉盤山與她人約黃昏後,當他就要問到她所加的密碼--她當時心情很爽,極有可能和盤托出時,卻叫柳樹莊那夥包括醜八怪在內的缺乏教養的農民給生生地打斷了。真他媽的晦氣!害得季賢臣現在又一次試圖打開附件,他又苦苦地想了好幾個可能性:畢業班的同學數,兩人工資相加的數額,清源市的人口數,土地面積,郵編,門牌號,可惜他試了無數遍,均告失敗。難道這會成為千古之謎?看看牆上的掛鐘,時間快到了,待見到肖琳琳再好好問問她吧。

  季賢臣是晚9點半準時來到柏拉圖咖啡屋的。在一間雅致的小包間裡,他終於見到了他的心上人。

  推開門的一瞬間,他不由得愣住了,才幾天工夫,溫婉可人的戀人那俊俏姣好的面容已被疲憊憔悴所替代,一見到季賢臣,她原本亮麗的星眸驀然閃過一絲激動的光芒,很快就被悲戚掩蓋了。她埋下頭,低低地飲泣起來,瘦削的肩胛劇烈地顫動著。漸漸地飲泣變成了嚶嚶的哭聲,變成了悲愴的大哭。這是見到親人時內心情感的自然流露,她要將似乎一世的不平與委屈傾倒乾淨。

  季賢臣心裡亂亂的,過去撫著她的肩,安慰她說:"琳琳,我來晚了,別哭。有什麼傷心的話跟我說說啊。"他知道周圍姚遠都派有他的鷹犬監視著,他說話必須要有分寸。

  "姚總他……他不該干涉我的隱私……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可他卻懷疑我……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洗不清……"

  他的心被針紮了似的痛了一下,儘管他不相信肖琳琳心有旁騖,情感走私,但男子漢的自尊連這類字眼提起來都是一種傷害,他的手不自覺地停止了撫動。"要真是你所說的那樣,我會跟姚總說清楚的,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那天深夜鑽到公司財務部的人究竟是一個盜竊財務機密的賊,還是一個盜竊別人情感的賊呢?"

  "季哥,我罪該萬死,我唯一感到對不起的是你……"

  "如果對不起我應當好說,大不了我們做個普通朋友罷了,如果成心讓別有用心的人竊取了一個大公司的經濟機密那就是件大事了,你敢對天發誓你剛才所說的是事實真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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