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36)_石穆海

三十六

　　"等等吧。"當市委袁書記報告甄書記說大家基本到齊，我們邊開邊等吧，甄唯民同志說，"不急嘛。等正光同志來了再開始也不遲嘛。"

　　甄唯民逐一掃視著絕大部分過去一個班子的人馬--當然老班子裡的人馬不少都動了動，譬如一般常委升任為市委副書記，袁良明呢當時是市委副書記，甄唯民上任省裡的領導時就提議由他任了市委書記，還兼了兩年的市長等，中間自然還增加了新鮮血液，不覺滿臉都是欣慰與滿意，便興致很高地與大傢伙隨便聊了起來。閒聊的第一個物件就是近兩年從外地調來的市委副書記紀承續，說你這個博士生呀，在全省地市級以上幹部中論學歷你就是珠穆朗瑪峰了，後生可畏呀，說完就是一陣爽朗的大笑。然後又把宣傳部長郭騰飛拿出來打趣，說你個小郭子呀，名字叫得好--騰飛，又會率領你的手下大造騰飛的輿論。不錯嘛，清源機場建起來，清源就像你的名字那樣，真正要騰飛了！

　　蘇正光進來時，裡頭正氾濫著一陣陣真真假假的笑聲。

　　作為電視記者的方諾亞與過亦然沒有奉送他們的笑聲。原來這笑是有講究的，你不夠那個格，也傻乎乎地跟著笑，你實際上就把自己擺在了與這些人同級的位置上。再說方諾亞是來拍攝新聞的，室內的光線不怎麼明亮，他要考慮怎麼拍得清晰些，而甄書記打趣的這些也並沒有什麼好笑的。大家見蘇正光臉上有塊顯著的標誌性建築--那塊創可貼格外醒目，在座的常委裡有人打趣說："怎麼回事呀蘇市長，你的臉開始裝潢了--與候機大樓同步？"這又是一句笑話，當然又激起一陣笑聲。

　　小會議室裡其他人不清楚蘇正光何以成為了這般模樣，方諾亞卻先一步就知道了：原來在蘇市長到來之前，季賢臣就輕手輕腳地遞給市委袁書記一個字條。方諾亞裝著拍攝的樣子，過去將那張袁書記正在看的條子掃進了鏡頭裡，然後退到一旁去，從尋像器裡倒回來細細一看，上面是這樣一行文字："蘇市長在機場被一夥農民圍攻，臉上被打傷了。"方諾亞不知道這是秘書分內的事還是有別的什麼用意。

　　果然當有人打趣蘇市長時，袁書記卻陰沉著臉說得很嚴峻："正光同志，聽說你是被一夥農民圍攻打傷了。這還了得！不殺殺這股歪風，我們的政府部門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這恐怕是個嚴重的政治事件！"

　　蘇正光表面上月白風清，不明意義地一笑說："要說是什麼事件的話，恐怕這個事件是我蘇正光一手造成的，要追究責任首先得追究我。袁書記你是聽誰這麼片面彙報的？"

　　袁良明卻抓住不放一追到底，說："正光同志，那你臉上的傷究竟是怎麼弄下的呢？"

　　"柳樹莊的農民用他們的話說現在到了唱國歌的時候了--簡直是饑寒交迫的人們，他們找來要幾個屬於他們的錢，這應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修建機場既然是政府征了他們的地，他們自然要找我這個當市長的。我總不能回避矛盾吧。走到他們中間去做做工作，腳下一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恰好撞到了一個農民到街上賣東西用的尖擔上，就有了你們打趣說的裝潢。良明同志，你說這個事件是不是我造成的？"

　　一席話說得袁良明只有"哦哦"地端起了茶杯。不經意間瞟了季賢臣一眼。扛著攝像機的方諾亞用眼睛的余光瞥向了季賢臣，只見季賢臣不以為然地轉過臉去。方諾亞知道他遲早要向袁書記解釋清楚的。方諾亞只是不知道，蘇市長臉上受傷一事是誰捅給季賢臣的，季賢臣急急地用字條告訴袁書記用意何在？那不是激化矛盾嗎？激化了矛盾對你季賢臣有什麼好處？

　　這時只聽省委副書記甄唯民大聲武氣地咳嗽了一聲，說："好啦，我贊成正光同志的意見，不要動不動就上升到什麼事件上去。"然後轉入正題說道，"正光同志，我們等著你來就是想聽聽機場建設情況，你是來自第一線的同志，最有發言權嘛，你重點說說能不能按時通航試飛--十一讓我們清源市民坐上自己機場的飛機呀？"

　　蘇正光這時頭痛得快要裂開了，他伸出巴掌掐住腦袋，說："如果資金能夠到位的話，我可以立軍令狀。保證十一請老領導來清源為試飛剪綵。"

　　袁良明插話說："專項資金應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呀。"

　　蘇正光說："良明同志你也知道，建機場的專項資金就包括征地費，這部分遲遲不給農民兌現恐怕說不過去。剛才來這裡時我已經叫人準備給柳樹莊農民先撥付5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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