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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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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有個方法我們討論一下,可能對她有效果。」 聽到兩個男人若無其事地討論起了治療,好像這些翻天覆地都不曾發生過,千惠重重歎了口氣,走出辦公室。坐回自己的小桌前,她下定決心要留住以錚,就算這混蛋怎麼忽視她也好。他是昏了頭才覺得醫院完全可以沒有他! 想了很久,她翻開抽屜裡的一份通訊錄。手指劃過那個名字,她有點忐忑,真要這麼做,事情可就真的鬧大了。將通訊錄塞回抽屜,還是想其他辦法吧。 以錚和Jackson談了大約半小時,出來時輕鬆得仿佛長了翅膀。看著他站到電梯門前,千惠還是掉眼淚了,萬一以後見不到他了怎麼辦? Jackson惱火,「你哭什麼?去給我倒杯水!」 她沒好氣,「我又不是你的助理。」眼淚掉個不停,她忍不住又去摸摸以錚的手,幸好,溫暖了。看來他真的找到了治好小蘿莉的方法,覺得被趕出醫院有了意義。她心裡跟著一暖,轉而又冰涼,丟掉他的手,不敢再碰。 以錚對這怪異的舉動報以無奈的一笑,眼角瞥到Jackson幾乎變成血紅的藍眼睛,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關心要用對方法才能被她瞭解,不然等到某天爆發出來,或許就成了完全迥異的結果。 以錚歎息,不該奢望著她解開施在他身上的魔咒,他活該被詛咒,一生一世。治療有Jackson盯著,他從現在開始專心解決謀殺案。直到紅色方框跳到了「36」這一格,以錚抬腳要邁出去,看見門後的人,愣在原地。 雲意。 她見這三個人堵在門口似乎畏縮了一下,但不過是0.01秒的事,一個幾乎聽不出的不均勻呼吸。她跨出一步,將一張紙塞在以錚手裡,一句話也不說,後退,關閉電梯門,下行。 就在以錚以為審判已經結束,他還可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繼續守護時,發現連這個希望也破滅了。 那是一份聲明,莊柔解除了與他之間的委託關係,他不再是她的律師。整張紙上的字跡都很輕,但寫得穩穩當當,橫平豎直,是她的筆跡。落款署名,「莊柔」兩個字整齊而平靜。 他的心霎時被掏空了,這是她給他的最後審判。 千惠噔噔地跑下了樓,「我替你去問她,我不信!」 小蘿莉你不能這麼做,你可以不原諒他,你可以懲罰他,但不可以在氣頭上就判他死刑。 莊柔抱著膝,數吊瓶中的點滴。她又掉頭發了,掉了很多。好笑,又不是白血病,誰聽說過心肌炎掉頭發的?手在枕頭上劃著劃著,眼睛忽然又酸又澀。「雲意姐,我想讓媽媽來陪我……最近都沒給家裡打過電話,爸媽什麼也不知道……」 雲意撫了撫她的肩,只是用手指,手掌懸空著。「你就這樣認輸了嗎?我們不是向來都自己解決問題嗎?」 雲意試圖安慰莊柔,讓她打消撲到父母懷裡取暖的念頭。莊致遠不知道以錚回國,而要是他知道了,再知道他的寶貝小公主被以錚這樣對待……以錚就死定了。 父母心有時就是很奇怪,一面,心疼孩子心疼到她少了一根頭髮都要翻遍地球找回來;一面,卻用力把她擺成自己想要的完美樣子,不顧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天快黑了。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想吃什麼?」雲意看著莊柔搖頭,忽然心痛得徹骨。「小柔,你告訴姐姐你想吃什麼。」 莊柔盯著她的眼睛,「魚子壽司,蔬菜沙拉,綠茶。」 雲意奪門而出,不忍再看她。她拿走的只是梁以錚,她可以還小柔所有其他的一切。 看著雲意起身離去,莊柔看看時間,已經過了5點30分。平常這個時候以錚會來喂她吃飯的,很開心地看著她「飯來張口」。她勉為其難地咽下骨頭湯後,他獎勵她一個吻,誇她乖。 她依在靠枕上,用小勺吃優酪乳,運籌學課本攤開在膝蓋上,時不時翻一頁,恍然發覺頭一偏就可以倚到他的手臂,他帥氣又明朗地笑,說,忽然很想抱你一下,就坐過來了…… 她偷偷打電話訂的參考書,怕被他發現就藏起來,最後還是被他發現。他沒辦法,說,心理學有很經典的提高思維效率的方法,你要答應我不許再偷偷熬夜看書,我就教你…… 他有很多事要做,儘管醫院交給千惠,但畢竟大事還是要他來決斷。他自己也是醫生,白天時間全部要安排出去,只能晚飯時來陪她兩個小時,板著臉,硬著口氣「哀求」她多吃點東西,早點睡覺。 可是,他自己呢,他每天都要熬夜,忙完了醫院的事還要來忙她的事。 她將臉埋在枕頭裡,低聲抽泣起來。 以錚,我根本幫不上你,就陪你熬熬夜,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閉上眼睛,回憶又被黑暗擊得粉碎。 她不敢呼吸,每次呼吸,腹上的傷口都會痛。那是搶救時護士把心率儀探頭拔下去時留下的傷痕,有10來處,胸前也有。 當時為了救命,護士不可能顧忌她會不會受一點點皮外傷。 她將頭沉到雙臂之間,她也不怕這一點點皮外傷。她怕的是游離在生死邊緣的那種虛浮感,晝與夜之間裂開了豁口,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她拼命的呼吸,心臟變成了爆發的火山,燙烈的岩漿在她體內翻滾。 他質問她,你有這麼想死? 她終於明白了,她是會死的,不管多麼努力地抓住那根稻草。 不是他揉碎了她,是她自己本來就沒有完整過。 千惠出現在面前,莊柔知道她為什麼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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