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之遠(41)_漪微

四一

　　莊柔拼命想討價還價，「6個小時行不行？這個學期課很多的。」

　　「5個半，這是我能接受的底線。」看著吊瓶裡的液體快要滴盡，他起身去找護士，「這是終審判決，你無權上訴。」

　　那天下午以錚有事，不能和莊柔一起回學校。她覺得這樣反而好，心裡對自己在學校中的處境不是沒有認識，希望著，如果真的出現一些狀況，不要他看到，給自己留一點自尊。

　　反正身上的傷沒有大礙，他又說會儘快辦完事然後去接她。

　　以錚看著莊柔堅持要自己去的樣子，淡淡地沒有阻攔。他知道她不只想去拿書，更重要的是，有一個人她要把話說明白。

　　隨她去吧，他有他解決問題的方式。

　　到T大時是下午4點，同學們還沒下課，莊柔去雲通樓辦理了請假手續。一路走到宿舍樓，她都在想要怎麼跟蘇黎談。

　　其實容易，她打定了主意，要把一切都告訴好朋友。

　　活動中心底層的凶案現場已經被圍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有那麼一會兒眼前迷蒙著出現了安璐的影子。

　　她牆上的磚，少了一塊。從此，整面牆都似為了那個缺口而存在。

　　走到宿舍樓下面，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沒有寢室的鑰匙。鑰匙在那夜給了陸年羽，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他……

　　說起來也不過只是48小時的事情。

　　猶豫了幾秒，她掏出手機撥了蘇黎的號碼。嘟嘟聲響了好久，直到「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她心頭發麻，再撥過去，關機。

　　她愣在原地。蘇黎在那頭，不接她的電話，然後關機。

　　肋骨隱隱作痛，她蹲在原地。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等蘇黎下課回來。

　　眼前忽然伸來了一隻手，那雙熟悉的NIKE球鞋跟著出現在她面前。僵了一會兒，她硬撐著自己站了起來，與陸年羽對視。

　　他苦笑，「第一次你不接我的手，第二次還是不接，不過幸好你還是自己站起來了，沒用我拎你。」

　　陸年羽手裡提著結構力學課本，見她疑問，漫不經心，「滅絕師太提前下課了，我順路經過，正好碰上了。」

　　她伸手去接鑰匙，卻發現他不是這個意思。陸年羽上門刷卡，跟管理員阿姨登記，看她還愣在原地，不滿，「走啊，幹嘛呢？」

　　不料阿姨揭穿了他的謊言，笑吟吟道：「每天下午都來等著，總算讓你等回來了哦，年輕人不賴的嘛。」

　　陸年羽訕訕轉頭，耳朵根兒紅了。

　　莊柔無語，跟著他上樓。男生是禁止進女生宿舍樓的，除非有極特殊情況。這次，估計阿姨是看他誠心可鑒才放水。陸年羽一路大聲說話，就是為了提醒全樓女生，有異客闖入，沒拾掇利索的別往樓道裡跑。

　　這是T大一條不成文的慣例，男生們，必須讓女生們知道你們的存在，以免發生誤會。

　　陸年羽聽著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不知這個女生，是否知道了他的存在。最難受的感覺不是發生了誤會，是連誤會他都沒權利跟她發生。該死，甚至是他主動提分手的。

　　走到417門前，他怔住了，回身想攔她，沒攔住。莊柔隨身走過來，倒吸了一口冷氣。門口被人噴了紅漆，一個醜陋的紅色小人，旁邊兩個醜陋的大字——兇手。

　　「混蛋。」

　　她聽到他低低地罵了一聲。「你先找個地方去走走，我清理一下這些垃圾。」

　　「不用了。」她聲音有些顫抖，但依舊淡定，「我只是拿些東西，馬上就走。」

　　「走？到哪裡去？」

　　「醫院。」

　　陸年羽在心底冷笑起來。梁以錚這廝真是按著她的模子定做的，沒錯，如果他有一間醫院，就不用其他理由來留住她了。

　　「那傢伙不能讓你離開學校。」

　　「只是暫時請假而已，因為身體。」

　　「身體怎麼了？」

　　莊柔微張了唇，沒有回答。

　　陸年羽用下巴點點塗了紅漆的門，「你是怕這些垃圾嗎？」

　　「我不怕，人們不會有空閒來喜歡我很久，也就沒空閒來討厭我很久。」她語氣輕如點水，「請你開門好嗎？」

　　進門以後，莊柔半個小時內第三次怔住。對面床已經被清空了，書架和寫字臺都很乾淨。蘇黎搬走了，她早該料到。誰會在「兇手」的門後繼續住下去？

　　她把箱子拖出來，攤開放在地上，開始裝書。她胡亂地將財務管理課本、運籌學課本、國際貿易課本、市場行銷課本、管理學概論課本和五門法語課的全部講義塞進箱子。接下來是牛津辭典、拉魯斯字典、法語報刊選讀、法語四級模擬題、TCF模擬題。

　　電腦……不行，以錚會殺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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