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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喝了一晚上的酒,腦子已經被太靈光,顫顫悠悠的直往前走。

  土灰色的臺階上,三個男子很悠閒的抬頭望天,各自手上都掐著一隻煙,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說什麼。

  陳芹走了過去,把陳朝推過去一點,也並排坐了下來。

  "你們聊什麼呢?那麼起勁,各個笑的天花亂墜的?"

  柯輝把煙往水泥地上一掐,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有點踉蹌,直接撲到騰震身上,兩個人一攻一受狀的特曖昧朝對方瞧。

  哈哈,陳芹憋著笑,滿臉通紅。

  "笑,笑個屁!"柯輝雙手撐著地板,可畢竟是真的喝多了,再加上本來就胖,肚子裡這會又灌了一堆水,硬是怎麼撐還是那樣。

  陳朝慢悠悠的走到他邊上,往衣領上就是一拽,柯輝是站起來了,他自己反倒屁股著地,很熱烈的吻了下地面。

  "沒事吧!"陳芹見狀趕緊跑過去把那傢伙扶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邊嘀咕,"行了,你們三今兒也夠了,回家!"

  "都打的,不許開車,我送你們回!"

  因為騰震和柯輝都要回公寓,所以其實陳芹也就護送了陳朝一個人。車上,陳朝一路都靠著陳芹肩膀上睡覺,估計這兩天真的累了,竟然還帶著細微的鼾聲。

  陳芹轉過頭看他,長而濃的睫毛順著窗外的風,撲哧撲哧的一上一下,臉蛋因為酒精的關係而浮現紅暈,看起來很像個羞澀的男生,只是那略微顯長的髮絲不安分的垂到額前。也許是癢到了,他自個伸手抓了下,又睡去了。

  陳芹覺得這時候的他,真像個孩子,又一陣風吹來,她伸手把那些不安放的髮絲撥到耳後,沒敢用力,輕輕的將背靠在椅背上。

  這麼些年,她沒見他喝醉過,至少在自己離開前,他基本是屬於高手級別的,通常是別人一塌糊塗時,他還鎮定自若。可今天,他倒是來者不拒,一方面確實是想哄長輩們開心,另一方面是他替自己擋了不少。

  在陳芹心裡,一直就認為陳朝是個特要強的孩子,他爸爸是因為查處一件受賄案件的時候被惡意殺害的,所以他一直就比同齡的孩子都顯得成熟,在學校,他從沒說過他的家庭,記得高三的時候,他班主任家訪,才知道軍區的司令員是他的撫養人。

  後來他選擇到了北方讀大學,說好聽點是要出去走走,其實陳芹知道,他是想靠自己,年少的他總是帶著一股堅毅和不服輸的性格,這點上,他似乎和邱備很像。只是他有很多長輩的扶持,所以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可也恰巧是這點,他比任何人都辛苦,他總說自己要完成爸爸的遺願,然後不給陳爸爸抹黑,雖然他也會小打小鬧,少爺脾氣也會偶爾冒出來,可總是能收放自如。

  畢業後,他沒靠老爸,沒靠老媽,從律師行的助理開始,這一步步走來,人前是讓人羡慕,站哪都是個白馬王子的儒雅形象,可他所有的一切,陳芹都看在眼裡。為了一個案件,他會啃著饅頭看半天卷宗,為了找證據,他可以天天在外頭跑,為了給犯罪嫌疑人辯護,他差點被人砍手砍腳。

  有次上庭,明明是胃疼得冷汗直冒,他卻硬是在法庭上趾高氣昂,據理力爭,口若懸河,楞愣是把一個死期變成了無期。後來還是陳芹攙扶著他從法院後門離開的,說是怕人家家長給他下跪,這樣會折壽,那時陳芹問過他,至於嗎?

  可他只是笑,青筋暴露很讓人心疼的笑,結果醫院沒到,人已經暈了。

  對此,陳芹真的覺得沒必要,就算要當個傑出青年也沒必要拿自個身體去博吧,況且,他也沒那個意識當。其實她哪會不懂,他不就是希望不給老爸抹黑,給老爸爭氣,證明自己嘛,可這樣,讓人看著就是不舒服。

  幾個月前,電視臺一直播放他的資訊,就是因為他又一次查了個縣長搞的黑礦,那時陳芹和嫋嫋看電視時,那個揪心啊!深怕他的照片會突然變成黑白,還好,電視機沒突然掉色,一如既往的鮮豔無比。

  於是第二天,陳芹買了一堆水果和貢品,對著菩薩直拜。

  正想著呢,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住的地方屬於軍事重地,的士是不能再往前開的。

  司機從後車鏡裡看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說了聲,"35塊!"

  陳芹挪了挪陳朝的頭,睡的夠死的了啊!搖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睜眼。

  "到了啊!"一臉的誠惶誠恐。

  陳芹笑,"你還不怕我把你賣了啊!"

  "賣了好啊!體現我的價值!"

  "臭美!一斤豬肉也就那麼點錢。"

  山底下的風狠狠的吹過,有點冷!

  兩年沒走的路依舊筆直,幽幽不見盡頭!

  路口的警衛朝他們敬了很標準的軍禮。

  也許是風一吹,人便清醒了,此時的陳朝已經沒了剛才迷離的神情,更多的是一份專注。

  專注的看著她的眼,專注的抓著她的手,專注的把她領著走向路的盡頭。

  陳芹笑笑的看他,"都來了,我不會逃跑啦,你別抓我抓的那麼緊!"

  他也笑,比天上半圓的月亮還彎的弧度,"那可不行,抓不牢,真的會跑的!我試過,不能再放了!"

  他說話的時候很像個孩子,抓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糖果,就是不撒手。

  一段安靜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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