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這咬人的愛 | 上頁 下頁
九六


  然而——

  就在這個時候,晉州的手機不管不顧地響了起來。

  在旖旎的靜謐氛圍中,那鈴聲突兀單調,令我的心無端跳起來。

  果然——

  晉州接起電話,我因一直貼著他,也聽到電話裡傳來衛欣飲泣的聲音,「晉州,是不是非要用這種方式,才能留住你?當年,你可以為了她離開我。現在,我也要讓你為了我,離開她。我寧肯死,也要你記住我一輩子!」

  接著,衛欣不斷在電話裡哀哀痛哭,言語混亂,似乎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我和晉州相對一望,立即跳起來抓過衣服,胡亂套上,便狂奔出門。

  我負責開車,晉州一邊指路,一邊在電話裡柔聲安慰衛欣,想儘量平穩她的情緒。

  然而,無論他說什麼,衛欣都已經聽不進去了,她顛三倒四地說著話,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麼。

  我腦中一片混亂,我只想著——

  如果她死了,我和晉州也完了。

  我一路將油門踩到底,腦子一片混沌。

  十分鐘後,晉州和我便趕到了。

  無論怎麼敲門,也沒人回應,連電話也掛斷了。

  我的心不斷下沉,仿佛那深淵永沒盡頭。

  幸虧衛欣家住的蘇式舊樓,陽臺與陽臺之間,有窄窄的一條臺階連著。

  我們求鄰居開門,讓我們從陽臺爬過去。

  「你別跟來,危險。」晉州頭也不回便陽臺跨出。

  然而,我內心如火在焚燒,只覺一股力量推著我非要跟進去,我也奮力爬過陽臺,順著巴掌寬的臺階,跟在他身後,向前移動。

  七樓風大得厲害,我掛在陽臺邊沿,整個人仿佛隨時都要被風吹走,

  我卻絲毫也不覺得怕。

  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衛欣死。

  晉州發現我 跟上來,不斷回頭囑我小心,但是聲音被風一吹,幾乎聽不清,黑暗中,我只看見他一雙眼睛急得要滴出血來。

  他先行爬上陽臺,立即回身伸手拉住我,我跟著他翻上陽臺。

  顧不上說話,他脫下外套,裹在拳頭上,用力砸開窗玻璃,伸手進去打開窗閂。

  我跟在他後面俐落地爬進去,動作居然十分矯健。

  一進去,便看見衛欣正搖搖欲墜站在客廳視窗,她一手握著刀,另一隻手上殷紅的鮮血,正順著手腕滴滴答答往下滑落。而這只流著血的手上,居然還端著一隻紅酒杯,地上淩亂扔著兩支喝空了的紅酒瓶。

  看到我們從廚房奔進來,她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但下一刻她便看到了晉州,迷離的雙眸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渙散開,失去焦距。

  她搖搖晃晃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臂,似乎想抱住他。

  但可惜,她一眼便看見了我,「她是誰?」

  我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音,她便已經嘩啦一下拉開窗戶,寒冷的北風瞬間倒灌進來,她的一頭烏髮被卷得飛起來,妖嬈得像個巫女。

  我腦子嗡得一炸,不等她動作,便已經下意識飛身撲過去,一把將衛欣撲倒在地。

  我的額角重重磕在打開的窗戶角上,痛得眼淚急湧,但心中卻一塊巨石落地,因我倒下時,身下緊緊壓著衛欣。

  幸虧女人們知道的自殺方式有限,否則防不勝防。

  我憤憤地想。

  下一刻,晉州已經沖上前,他一把拉住我,將衛欣手中的裁紙刀搶過,扔到一邊。

  衛欣被我一撲,一壓,原本便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她,徹底暈過去了。

  晉州扯過一條圍巾,用力紮牢衛欣的手腕。

  「去醫院!」我顧不上額角的疼痛,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幫著晉州抱起衛欣。

  我嚴重不斷出現她手腕切開的傷口,紅肉厚厚向外翻開,似肉嘟嘟的唇,正不斷往外吐出血和熱。

  晉州將外套裹在她身上,她在他懷中,一頭黑髮長長垂下來,仿佛已經失去生氣。

  我只覺觸目驚心,腿腳都軟了,只怕來不及。

  我一路咬緊下唇,控制住哆嗦的腿,死死踩住油門,飛車趕到醫院。

  晉州在車內一言不發,雙目死死盯著衛欣,不斷用手去試探她的鼻息。

  到了醫院,醫生護士呼啦啦便湧上來,從晉州懷中接過她。

  幸虧冬天血液凝固較快,等我們趕到醫院,傷口處的血液已經大半凝結住了,醫生說,失血並不多,不會造成生命危險,便將她推進手術室,輸血和縫合傷口。

  坐在手術室門口,一路驚魂未定的我們,三魂七魄總算歸位了。

  雖然短短幾十分鐘,我們倆卻像過了一生那般漫長,渾身酸痛,有說不出的疲憊倦乏。

  要到這時,我們才能分神去看顧對方。

  因出門時,我們正在纏綿,衣衫盡褪,此刻更加狼狽不堪。

  晉州只穿了一件單薄襯衫,外面罩了件大衣,大衣一路用來裹住衛欣,此刻他整張臉都凍得略略發紫,自己卻渾然不覺,。他左頰有一道劃傷,是砸窗戶時,飛濺的玻璃擦傷的,血已經乾涸,留一道暗色的劃痕。

  而我,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羊毛衫,風一吹便透骨涼,四肢早就凍麻木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路哆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天氣太冷。

  「紹宜——」晉州忽然驚呼,伸手撫上我額角。

  他動作輕柔,可是一觸之下,卻疼得我眼冒金星。我抬頭看向對面的玻璃窗,窗離倒映著我的臉,額角高高隆起,紅殷殷的血幾乎要沁出來了,連眼睛都腫成一條縫。

  「沒事,幾天就消了。」我擋開他的手,故作輕鬆。

  晉州怔怔望著我,原本夜海般深沉的眼,慢慢漲了潮汐,他忽然將臉埋進掌中,良久——

  「為何每個女人遇到我,都落得這般下場?」他悶聲自問。

  片刻後,他平復好情緒,再望向我時哀戚之色已經斂去,「紹宜,連累你陪我一起受罪。我實非良伴,若你要走,我不會再阻攔。

  我沉默地望著他——

  儘管此刻境遇狼狽,我仍不能忽視他身上蕭逸儒雅的書卷味,他實在是個耐看的男人呢。難怪會有女人前仆後繼,以命相搏。

  可是他自己,也在這些愛裡傷痕累累。

  他原本該是雲淡風輕的翩翩君子,卻為情債所累,落得如此狼狽。

  遠離他醉心的講臺和學問,屈居在一家小餐館裡,成日遁逃於書中,夜夜孤坐在」浮生「一角。

  難道他真要這樣度完餘生?

  也許每一段失敗的愛情,都特別傷人。

  但我覺得晉州特別倒楣。因為愛上他的女子都特別決絕,且不肯自愛。

  」紹宜,我必須坦白告訴你,這不是衛欣第一次自殺了。」緊張平靜地望著我,眼裡一片死寂。「你還記得又一次,我發燒,你來照顧我嗎?其實那之前,衛欣就希望和我複合,我拒絕後她也吞下了安眠藥。但她事先也有通知我,所以我正好趕得及去救下她。那次我便同她講的清清楚楚,我和她絕無可能,她也表示明白。沒想到,她知道你的存在後,又故態復萌。」

  我終於想起,我終於想起,是有那麼幾天,我始終聯繫不到晉州。

  當時我頗多疑慮,但顧忌到人人都有隱私,但沒有探究。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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