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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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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些是真正有事兒的。他們的戰術是,早晨起來堵門子。那時,畢竟你的酒勁稍退,頭腦清醒,免得日後不認帳。反正每天早上都有人上門,記得最清的,有一個新密縣人,叫秦子松的,帶的禮品都是高檔次的,名煙、名酒再加上據他說是自己引進法國技術,在新密縣開的香水廠生產出的高檔香水。他自報家門說,他是一個開金礦的,已經在灌河的山山嶺嶺間考察幾個月了,找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採礦點。他自己的資金雄厚,設備先進,省、市都有鐵關係,可以辦來開礦的許可手續,因此想在灌河投資幹一番事業。以後要和當地領導打不少交道,所以提前來熟悉熟悉,交個朋友,今後請賀書記多多關照。 還有一個叫胡小本的年輕人,他也是趁早晨找上門來的。帶的東西很寒酸,穿的衣服也很寒酸,凍得上牙打下牙,渾身發抖。他說,我已經在向陽公司的大門口等了好幾個大清早,總因為人太多而不敢上門。更為可笑的是,他把他的引薦人說得與我非常親近,我卻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弄了半天才知道,原來我有個遠房親戚叫孫林的,與他所說的那個引薦人曾在一起喝過一次酒。在酒場上,孫林吹牛說,灌河的賀書記是他親表弟,那人因為孫林的關係就與我有了某種聯繫,胡小本拿這種聯繫當做「名片」遞給了我。這小子是灌河鎮本地人,家住的地方臨近金礦區,從小就做著發財夢,十七八歲就開始一頭鑽進礦山裡,小打小鬧瞎折騰,把老本賠光了,「屢敗屢戰」,變成了一個「開金礦迷」。他找我的目的很明確,說今後還要開礦,希望賀書記給予照顧,儘量壓減企業辦的費用。並且說,有人給他算了一卦,今年有貴人相助,鴻運當頭,正好就來了新黨委書記,又通過引薦人認識了,豈不是找到了救星?說這話時他兩眼放光,就好像真的抱著了大金娃娃一樣。他信誓旦旦地說,一旦發了財,不會忘記賀書記的好處,不會獨吞云云,言外之意,是要給一大筆豐厚的酬金。我一笑置之,但也為他這種精神所感動,答應以後幫助他,他就千恩萬謝地走了。 農曆正月十二,就是1996年的3月1日,縣委召開了集體談話會議,被調整的幹部和涉及的迎送單位的主要負責人、縣直各一級單位的一把手參加會議。這號會議,看起來似乎很重要,倒是縣委書記並不參加。大約是因為該談話的都談過話了,大局已定。 會議由縣委組織部一位副部長主持,抓組織的副書記首先講話,他講了縣委這次人事安排的原則和意圖,以及縣委對這次調整幹部的要求,一套一套的,成塊,並且嚴肅。而後,縣委組織部長開始宣讀這次調整的一百三十二名幹部名單,足足念了一個多鐘頭。那時,在座的大多數人已經知道了結果,被調整的人,只關心自己的去留,沒有認真去聽。只有不涉及的而且歷來關心幹部調整變動情況,並以掌握資訊最多為榮的有心人,才去認真地聽,仔細地記,唯恐回去賣弄時說不準確。 正是在這個會上,我才第一次與我的副手、法人代表、一鎮之長劉春亭同志認識。並且我覺得他是有意識地找到我,和我坐在一起的。這個人1.75米以上的大個子,比我高半頭,面皮白淨,濃眉大眼,雙眼疊皮,很英俊,給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錯。他不是個快言快語的人,顯然又想跟我說點什麼。開始,我問一點,他說一點。後來,就說了一些情況。半天後我倆有點熟絡後,他才打開了話匣子。一是說,一個鄉鎮就看書記、鎮長的,只要咱倆團結,機關就不會分裂。請賀書記放心,我會很好地配合你工作的;二是給我捎個信兒。我的前任曲廣遠書記現在當上了副縣長,讓劉鎮長給我交代一下,他要跟接任的弟兄在一起吃個午飯,互相交流交流、溝通溝通;三是現在有一個項目不能等,就是北京東南邊有一個廊坊市,那裡的武警部隊主要是搞金礦勘探,年前在灌河住了幾個月,好像是找到了大的礦體,但是,並沒有給我們留下有用的資料,只留下話說,讓我們到那裡去研究一下。廣遠書記在位的時候就曾經安排,要去和人家接接頭,搞回來一些資料,好往外發包,鎮裡就可以增加一大塊收入。可是,你去灌河以後頭兩個月主要得熟悉情況,你就在家熟悉,我先去跑跑。以上這些話,前者說得中肯,好像是告誡;後者說得肯定,好像是決策,不與你商量。又顯得與前任書記關係多麼親密,一切都可以按既定方針辦。我聽了這話,有點不以為然,為什麼你先去跑跑?焉知道,我就得熟悉兩個月的情況?這樣的大事不讓書記參與,是何意思?我感到這個傢伙是在以他熟悉情況為資本,在向我爭權,對我進行抽象地抬舉、具體地架空。當時我僅僅哼了一下,沒有表態,我看到他的臉紅了一下。 副縣長曲廣遠這頓飯是非吃不可的,我和他既是繼任的關係,又是老夥計了,我們同在縣委辦公室工作過,他進辦公室的時間,要比我早一些,我們差不多同時當上縣委辦公室的秘書。人和人是比不得的,正如南方人說得形象,「上樓梯操屁股——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他的機遇比我好,很早就被縣委選拔到第一線,先在紅廟鄉當上了鄉長,後來又接了紅廟鄉黨委書記。沒有多久,因為灌河鎮換屆選舉出了問題,他又和當時灌河鎮的黨委書記毛豐山對調到了灌河。只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在鄉鎮企業上就搞出了大名堂,脫穎而出,當上了副縣長,給我騰出位子來。照理我應該感謝他,因此他請客的意義就不同尋常了。官場上都懂得,前後任之間一般也不會有什麼交接,但總有一些不足與外人道的東西需要銜接一下。 我這次接曲廣遠的手,對於灌河鎮原來的幹部不一定是好事。因為鄉鎮幹部的進步太慢,大家都在苦等機會,盼著哪一天熬出頭。一般說來,鄉鎮的一把手被調整,對餘下幹部的前程直接或間接地發生重大影響。縣委往往採取三種方式:一種是「老驢拉磨」,就是書記走了,鄉(鎮)長接書記,組織書記接鄉(鎮)長,以下的每個人位次前移,都可能有一次升遷的機會。另一種是書記走了,鄉(鎮)長接了書記,另派去一名鄉(鎮)長,把其他人升遷的路道堵死,這叫做「懶驢拉磨」。可是,這一次灌河鎮的人事調整,兩種驢都沒有拉磨。原因是在廣遠當書記時,他的副手因為有人告狀,說這個鎮長犯了男女關係錯誤,弄得有點灰溜溜地走了,經過廣遠的努力,原來的組織書記劉春亭當上了鎮長。這個變動還不到幾個月,縣委又開始調整幹部。因此,春亭縱然有心當書記,自己難以張口,廣遠也沒法替他說話。於是,縣委就把我擺到了這個位置上。這就是鄉鎮幹部恨恨地說的第三種方式:「鬼推磨」。這也不能怪我,半夜吃麵條——趕(擀)到那兒了,確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點也不影響大家熱熱鬧鬧的迎來送往。 席間,我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酒酣耳熱之際,春亭讓我決定什麼時間去上任,我說就定在正月十八吧,他說那我先走,好好安排一下,到時候叫司機去家裡接你。廣遠拉我出來,親切地握著我的手,用了一句到現在我都認為很精美的語言:「老弟,你可得對我那一段歷史負責啊!」我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忽然想起吳書記不讓評價前任功過是非的囑咐來。 正是:有帽自來香,未雨先布雲。 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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