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紫藤蘿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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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海倒是很欣賞:「連波將來絕對是個好丈夫,會照顧女人和孩子。我也有妹妹,我就沒這麼細心地照顧過。」 「你妹妹?」黑皮吧嗒吧嗒過著煙癮,咧嘴一笑,「你是說常英?我的天,她比你還像男人。」 眾人大笑。 「滾!」寇海就要拿腳踹黑皮。 細毛笑著打抱不平:「我說海子,黑皮沒說錯啊,你家常英那可真是女中豪傑,別的不說,長這麼大,我就從來沒見她穿過裙子。」 「也沒紮過辮子。」黑皮補充。 細毛連連點頭:「對,對,成天跟一幫小子打架,比海子還江湖。」 寇海唉聲歎氣,對這個妹妹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唉,我也懷疑,這丫頭是不是也投錯了胎……」 又是一陣爆笑。 寇海的妹妹不姓寇,隨母姓常,可見寇家是很民主的。常英自小就是被父親當兒子養的,一直到上中學都是留著男孩子的頭髮,穿著綠色的改良軍襖,走路也是大步流星,和寇海走在一起,如果她不說話,簡直就是哥倆,一點也不像兄妹。常英的性格也是男孩子樣的,愛打抱不平,比寇海還喜歡惹事,小時候哥哥們在大院裡衝鋒陷陣,常英總是自願擔當寇海的警衛,開口閉口「報告政委」,見了樊疏桐更是站得筆直,舉著小手敬禮:「報告首長!」……樊疏桐總是摸她的頭,模仿他老子的語氣說:「好小子,是個打仗的料,去,把你家那瓶剛買的麥乳精拿來貢獻給解放軍!」 樊疏桐出入寇家如出入自家門,對他們家的情況瞭若指掌,每次寇家有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寇海一走漏風聲,樊疏桐就指揮常英深入敵穴,為黨為人民捨身保後勤,吃的、喝的、煙啊什麼的,都是常英回家摸來貢獻給樊疏桐等人的。比如那次在寇海的身上聞到了麥乳精的香味,樊疏桐就命令常英:「目標——東區二號樓一樓廚房。我軍所需的麥乳精就藏在某個櫃子裡,仔細檢查,發現後馬上拿來!」 常英連忙立正,舉著手大聲道:「報告首長,一定完成任務!」 「記住,不要驚動敵方!」 「是!」常英站得筆直,真正是英姿颯爽。 樊疏桐滿意地點頭,背著手,有板有眼地喊口號:「好——跑步前進!一二一,一二一……」 常英那個時候也就八九歲,成天穿著經她媽改小的小號綠軍裝,腰間還扣著同樣改小了的皮帶,以標準的出操向著目標——她家前進。不過一會兒工夫,就將她家的麥乳精摸出來貢獻給了樊疏桐。麥乳精是一種黃色顆粒狀的甜食,可以幹吃,也可以沖水喝,是那個時候孩子們最愛吃的零食,很高檔,一般人家不常買。外包裝跟現在的罐裝牛奶類似,多是作送禮用。雖然現在這種食物已經被淘汰,但是很多七八十年代走過來的人都記憶猶新,很香,也很甜,男孩女孩都愛吃。樊疏桐也很大方,把常英貢獻的麥乳精分給大家吃,寇海連聲贊好吃,咂吧著舌頭說:「嗯,不錯,跟我們家的那罐味道簡直一模一樣。」 樊疏桐從小練就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事,正色道:「那你怎麼不拿來給我們分享?」 寇海說:「我媽鎖著呢,說是吃多了不好。」 「那你還吃?」樊疏桐挑著眉反問。寇海當時舔著手指說:「跟首長在一起,就是毒藥我也吃。」 樊疏桐一臉壞笑,拍著他的肩膀說:「好樣的,不愧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結果晚上回到家,寇海發現櫃子裡的麥乳精不見了,問妹妹,常英理直氣壯地回答:「貢獻給首長了!」寇海氣得就差沒抽妹妹,但他也不能聲張,只能咽了這個啞巴虧,此後類似的事情常有發生,寇海也就習慣了,每次家裡有好吃的好玩的不見了,就會隨聲問妹妹:「我那盤鄧麗君的磁帶呢?又貢獻給首長了?」 「報告政委,正是!」常英簡直就是樊疏桐的內線,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臥底。沒辦法,常英從小就崇拜樊疏桐,那感覺跟崇拜她爸爸和哥哥是不一樣的,簡直是將樊疏桐奉為英雄,樊疏桐種種劣跡在她眼裡成了英雄事蹟。樊疏桐在大院裡無惡不作,壞事做得越多,常英越崇拜。 一晃幾年過去,哥哥們都長大了,常英也有了十三四歲,性別意識還沒有覺醒,樊疏桐他們在柳蔭路的小院裡「開會」,常英一有空也要過去湊熱鬧。每次過去,看到連波帶著小朝夕,就會覺得很好玩,捏著朝夕的粉臉說:「多好看的娃娃,比我家掛曆上的娃娃還好看,連波哥哥,她怎麼生出來的啊?」 常英的意思是,這麼好看的小人兒應該不是人類生出來的,因為她也是媽媽生的女兒,怎麼就沒生得這麼好看。 樊疏桐搭話道:「她媽是個妖精。」 連波斥責哥哥:「哥,在小孩子面前說話注意分寸!」 小朝夕歪著腦袋,撅著嘴說:「我媽媽不是妖精,我媽媽是仙女。」 「對嘍,朝夕就是個小仙女!」連波將朝夕摟在懷裡,很好地保護著她。常英又將她拉過來,問她:「那小仙女,你長大了想做什麼?」 「我長大了要嫁人。」朝夕一臉天真,但是又很認真地回答這個問題。 常英樂了,逗她:「那你嫁給誰啊?」 朝夕將手一指,正指著連波:「就嫁給連波哥哥,我給她做媳婦兒。」 「哦喲——」 院子裡起哄了,黑皮和細毛拍著手,嘴巴都快笑歪。連波臉皮薄,滿臉通紅,支吾著說:「小孩子說的話,你們也當真?」 只有樊疏桐沒有笑,眯起眼睛,瞥著小仙人兒似的朝夕,嘀咕了句:「臭丫頭,真是跟你媽一個德行……」 樊疏桐和陸蓁的交惡,其實從來就沒有緩和過。 陸蓁對樊疏桐沒好臉色,樊疏桐對這個漂亮的後媽也不買帳,兩人很少當面吵,一直是冷戰。住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至少表面應該保持平和,但就是這表面上的平和樊疏桐都做不到。當然,陸蓁也做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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