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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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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初春非常的濕冷,又沒有暖氣,南方農村的房子蓋得十分高,空調都派不上多大用場,所以一般人家都不安裝空調。我父母都是節省慣了的人,我前年好一頓勸說他們才同意把老樓房扒了重新蓋的。蔣傑特意找人出了設計圖,拿到我家和我弟弟忙乎好幾天,從選材到選施工隊都由蔣傑全權負責,有些材料和配件還是從外地訂購的。我看了設計的效果圖很讓人滿意,外表是磚紅色,顯得很樸實懷舊,映在一片翠竹林裡面格外明亮,還有一個很有懷舊特點的煙囪,廚房設計的是開放式的,連烤箱的位置都佈置好了(可惜從來沒被用過)。蔣傑在院子裡修了一個小水池,買了幾百魚苗扔了進去,說給我爸沒事釣魚休閒。蔣傑和我沒等房子建完就回C城了,我還心滿意足地想我父母總算也可以有一個比較舒服的房子安度晚年了,誰知過了倆月我回來一看,頓時大跌眼鏡,我父母在原本設計很完美的小別墅邊上自作主張挨著搭建了三間平頂小屋,一個豬圈養著嗷嗷叫的豬仔,一個柴火屋堆滿了乾柴,放著幹莊稼活的犁耙等農具,另外一個緊挨著別墅的房間儼然是我父親親手壘起的灶間,兩口大鍋裡騰騰地冒熱氣,另外還有一個冬天烤火的爐膛。豬圈和柴火屋我勉強還可以理解,就是搞不懂為什麼他們放著煤氣灶不用非得要建這麼一間土廚房。我媽媽解釋說自從我們家蓋了別墅之後,鄰居們都不願意來串門了,都害怕鞋子上的泥巴會踩髒乾淨的地板,所以我爸爸就蓋了這麼間廚房,農村會客多是在廚房,女主人一邊燒茶煮飯一邊和客人聊天十分方便,地面打的是水泥,連地面磚都沒有鋪,老鄰居老街坊們再也不用顧及鞋子上的塵土,隨意來去,方便得很。就這樣蔣傑給建的歐式廚房成了擺設,我父母除了睡覺,白天活動的範圍基本就在那三間平頂小房裡面,別墅裡的電器除了冰箱和洗衣機,其他的基本都擱置了,洗碗機甚至都放在樓上沒有開封,說留著等我弟弟結婚再用。我父母辛苦勞累了一輩子,對這樣疏懶的晚年生活很不適應,總是沒事就找活幹,我起初還勸他們出去旅遊散心,但是我媽媽又暈車一坐車就頭暈嘔吐,因為從我家到省城去坐飛機要坐那麼長時間的車,她每走一次都無異於生一場大病。所以我回家了就希望在家裡多陪她幾天,這也正是她和我爸把所希望的。但是蔣傑竟然限定我三天內必須回去,我越想越生氣,決定不再搭理他了,但是我又不想將我的這種抑鬱心情表現給我的父母親看,所以整天開著空調呆在樓上看電視消磨時間。樓下的廚房一天到晚都很熱鬧,因為經常有鄰居來串門,大過年的來拜年的親戚也很多,我爸爸媽媽兄弟姊妹多,正月十五這天,光是我的表哥表嫂表弟表妹的就前前後後來了二三十個,每次來了親戚就會放鞭炮,一放鞭炮我就趕緊跑下樓去會客。幸好我穿了衝鋒衣,(建議去南方過冬的朋友都穿衝鋒衣或者滑雪服,不怕下雨,還保暖),不怕冷也不怕髒。老表們見面少不得談起年少時候的糗事兒,我表姐取笑我說小時候我睡覺不老實,拳打腳踢地,誰都害怕跟我睡一床;表哥也笑話我說小時候我盡愛臭美,油菜花插滿頭到處跑。我大表哥的兒子都快二十歲了,在我面前叫我顏姑顏姑的,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年過三十人到中年了。連小表妹的孩子都學走路了,歪歪斜斜地深一腳淺一腳追著問我要壓歲錢。吃飯的時候團團圍坐,小孩子們一桌,女客一桌,男客一桌分開來,才勉強坐下,大圓桌中間擺了燒炭火的火鍋。芫荽才從地裡挖來洗乾淨擺上桌的,一根根綠油油水靈靈的十分惹人愛。席間大家都勸我喝酒,不過女客這桌喝的不是白酒是甜酒,我媽媽自己釀的。甜絲絲的,略帶酒味兒,喝了不上頭,但是後勁很大,我多喝了兩杯後便感覺有點飄飄然了,這種狀態下睡一覺是很美的,所以我吃過飯就去睡覺了,一覺睡到吃夜飯,我媽媽叫我醒來,賓客們都已經辭去,我父母正在忙著收拾飯菜,把吃剩的都倒在泔水桶裡喂豬;我爺爺從外面串門回來,哼著花鼓調拿起掃帚打掃院子裡鞭炮的紙屑;我弟弟在浴室裡洗澡,哇哇地唱著走掉的流行歌曲;廚房裡的燈昏黃而溫暖,灶膛裡的火燃得正旺。 吃過夜飯我父親就把家裡樓上樓下所有的燈全部打開了,因為很快舞燈的燈隊就要到了,聽鑼鼓聲已經進了村口了。村人家家戶戶都把燈打開了,人們站在地坪裡高聲地和鄰居對話,隔著小溪,隔著菜園子,或者隔著三五棵竹子對話,互相討論今年的廟燈誰耍的最好,在我們鄉下,一個族(多是同姓)分為一廟,源自一個祖先,組成一個村莊,歸屬於一個土地廟,每年正月十五都要耍一次花燈,叫做「廟燈」,廟燈一共十二盞,和龍頭龍尾穿在一起,用蠟紙封起來的,裡面是手電筒上拆下來的小燈泡,廟燈為鄉下的人們帶來新春的娛樂,為農人們來年的豐收祈福,舞燈的多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兒,從前經濟困難的時候,耍廟燈是為了掙錢,所以廟燈來了,家庭困難的人就會把屋子裡所有的燈吹滅,廟燈隊伍來到門前看到你家燈滅了就會很識趣的不進屋。但近年來我們這一片農村富裕起來了,廟燈便不再是一個掙錢的門道,而成了農民們春節娛樂的一個節目,村上自發組織起了廟燈,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正月十五家家戶戶門戶大開張燈結綵,準備好鞭炮迎接廟燈,耍廟燈的人們也圖的是熱鬧喜慶,不再收取紅包了。這當兒我爺爺早把鞭炮準備好了,廟燈已經進村了,正在水庫堤壩上穿過呢,鑼鼓喧天的,有人家跟著放起了煙火,把整個村長的天都映亮了,水庫裡倒映著焰火,煞是好看。我弟弟早耐不住了,跟我們說了聲「我也要去舞一盞」,說完一溜煙跑了。我媽笑駡道:「多大個人了,還這樣毛手毛腳的,就是不叫我省心。」不一刻,廟燈就舞到我家來了,我趕緊把耳朵捂上,爺爺點開了鞭炮,劈劈啪啪地震天響,廟燈後面跟著樂隊:敲鑼的,打鼓的,吹嗩呐的……好不熱鬧,還跟著一串看熱鬧的鄉親,有的手上拖著孫子,有的嘴裡還嗑著瓜子,大家互道過節好,笑顏逐開地議論著今年元宵的廟燈和往年比怎樣好怎樣帶勁兒。我弟弟果然舞了龍頭,很起勁地領著燈隊樓上樓下地穿燈,我媽媽把茶歇擺在樓下的客廳裡,等燈隊下樓了就招呼管事的讓大傢伙來吃點心喝茶。燈隊加上來看熱鬧的鄉親老老少少擠了一屋子,我幫我媽端茶倒水的當兒,忽然發現一個人很面熟,原來那個舞龍尾的青年是我的小學同學,還曾經同桌呢,後來他沒有考上高中就在家務農了。 「我都是五歲孩子他爸了。」我同學說,又很熱心地問我,「你孩子幾歲了?」 我一時間語塞,只好老老實實說「我還沒打算要孩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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