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去巴黎(67)_沙羅

六十七

　　就在不久前，賀軒還邀她坐在這張椅子上，把獨家珍藏的無敵海景拿出來與她分享……現在想起來，簡直像場虛幻的夢境。小秀惆悵地歎了一口氣，正準備將視線從那給她帶來痛苦回憶的場景中挪開，突然，一聲門鈴打斷了她的沉思。

　　懷著猶疑不定的心情，她轉身下樓，打開大門。當看清門口站的那個男人的時候，她意外地瞪圓了眼睛。

　　"志東？"

　　陳志東露出微笑，一步跨進大門。

　　環顧四周，他先是讚歎了一聲："小秀，有你在的家可真是完全不一樣啊！"

　　小秀沒有回答他的話，她心灰意冷地注視著他的背影，猜測他的到來一定與賀軒有關，而且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極有可能是來攆她出門的！

　　不過出於禮貌，她還是為他端來一杯香茶，同時提出自己心裡的疑問："是鐵面怪……不，是賀總讓你來的？"

　　陳志東張大了嘴巴："你怎麼知道的？"

　　小秀沒有回答，但那副頹唐的表情卻像在說"這還用問嗎"。過了一會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希望以此鎮定自己的心臟，迎接審判日的到來。

　　"到底有什麼事，你說吧！"

　　陳志東放下茶杯，從隨身的公事包裡掏出一個機票袋放在茶几上："這是賀總讓我交給你的。"

　　刹那間，小秀臉上的失落迅速消失，轉而換上一副驚愕的面孔。她伸手拿起那個袋子，打開一看，是一張飛往巴厘島的商務艙機票和一疊綠花花的美金。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一頭霧水。

　　"關於那件事……當然賀總也沒告訴我具體是什麼事，只是說'那件事'讓你去巴厘島當面和他解釋，所以為你訂了明天一早飛巴厘島的機票。另外，還有兩千美元的出差補助，也是依照行政級的待遇。"

　　小秀一下子瞪圓眼睛，臉上寫滿問號："什麼？去巴厘島當面向他解釋？"

　　陳志東點了點頭："對，賀總電話裡是這麼交代的。"

　　聽到陳志東確定的回答，小秀眼前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當她懷著首度踏出國門的興奮心情走下飛機，投入素有"人間樂園"之稱的巴厘島的懷抱時，一輛黑色的汽車冷不防由角落沖到她面前，從車上跳下兩名身穿黑衣，戴著黑色墨鏡的詭異男子，乘其不備，突然捂住她的嘴巴，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拖入車內，劫持到一幢荒廢許久的小房子裡。隨後，只聽見黑暗中傳來一陣腳步聲，鐵面怪手持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獰笑著，像日本憲兵隊長似的朝她走來，嘴裡念叨著說你毀了我最寶貴的東西，我也要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天哪！她在心裡大叫一聲，拼命搖晃腦袋，試圖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大腦。不會有這麼可怕吧？！就算鐵面怪已經失去了理智，應該還沒有到泯滅人性的地步。小秀呆呆地望著捏在手裡不停顫抖的機票袋，隱約之中，甚至能夠聞到一股美鈔的香味。儘管事情的轉變來得既快又猛，而且令人缺乏安全感，可無論是巴厘島的機票還是出差補貼都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一來這筆意外之財可以讓她提前還清張靖陽的房租欠款；二來不花分文就可以前往傳說中的度假勝地巴厘島領略熱帶風情，這樣兩全齊美的好事恐怕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吧。

　　沒錯！有句俗話怎麼說來著，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餘小秀，你就大膽地往前走好了，看他鐵面怪到底能把你怎樣。拿定主意，小秀在心裡默默地給自己打氣。

　　新的一天。

　　拂曉時分，潮濕的海風貫穿整座城市，使它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看起來就像一艘航行于海上的華麗郵輪，在灰暗的光影裡沉沉浮浮。

　　一縷暗淡的晨光從窗外透過埃及藍的紗幔似有若無地灑在地板上。

　　這是一套通透的大房子，所有的隔牆全部被打通變成一個獨立空間，不同的區域只用帷幔或屏風隔開，但是從視覺上完全可以分得出來。客廳鋪著長條的香檀地板，睡房覆著米白色的羊毛地毯，搭配得和諧而優雅。

　　張靖陽躺在那張足以容納四五個人的雕花大床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斜對角客廳牆壁上的一幅巨大油畫。屬於西方的繪畫手法，勾勒出來的卻是個有著烏黑秀髮的中國女孩。她固然很美，卻絕非傾國傾城的那一種，只是有著最溫暖人心的笑容，溫暖得使人覺得，那不像是一張畫，而是存在於人間的鮮活生命。

　　與畫上的美人對視了許久，張靖陽支起身，從床頭櫃上拿起煙盒，點燃一支煙放入口中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煙霧瞬間升起，爾後托著長長的尾巴消失在沉寂的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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