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去巴黎(28)_沙羅

二十八

　　這個刻薄的鐵面怪！

　　"晚飯準備好了嗎？"賀軒對於她的慍怒視而不見，更將脫下身的外套隨手扔到她的身上，伸手指了指衣帽間的方向。

　　"做好了，就在餐桌上。"小秀沒好氣地說完，便捧著那件昂貴的西裝外套頭也不回地朝衣帽間走去。

　　賀軒也跟著離開房間，轉身下樓。

　　穿過寬敞的客廳來到飯廳，賀軒遠遠便聞到一股撲鼻香味，香得使人無法相信這會是一頓素齋。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來到餐桌前，只見鋪著蕾絲桌巾的長型餐桌上擺放著四菜一湯五樣菜。

　　色澤如蜜，閃耀著誘人光華的蜜汁素雞；在香甜中帶出芬芳甘脆的腐皮芝士卷；被精緻地雕成翠竹形狀，每個竹節中盛有素蟹黃的青瓜盅；香氣濃郁，形如佛手，看不出食材卻精緻得有些不切實際的佛手魚卷；還有色彩分明，湯濃熱香，漂亮得令人不忍觸動的太極羹。

　　細細地流覽過這些菜色之後，賀軒再一次深切地體會到早晨為何會像個白癡似的中了餘小秀的圈套。坦白地說，這只恐龍長相抱歉、身材失敗、脾氣火爆，但毫無疑問是個廚藝天才，做出的飯菜總是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看來上帝還是很仁慈的，即便將罪人推落黑暗的人生地獄，依然會留下一扇小窗，讓他能夠照耀到一點微光，不至於完全絕望。

　　出於這點，賀軒決定代表上帝施展神跡，賞給她一個糊口的飯碗。

　　爾後，他坐下來，低頭夾起距離他最近的一塊蜜汁素雞，放進嘴裡嘗了一點。轉眼間他的臉上就呈現出愉悅的表情，一邊咀嚼著，一邊讚不絕口。在此之前他並沒有食欲，可是在品嘗了這麼美好的食物之後，卻突然覺得饑餓無比。接下來，他又迫不及待地嘗了佛手魚卷。這道菜最外層包裹的形同魚皮的金黃外皮其實是腐皮，卻完全沒有素食的味道，吃到嘴裡脆嫩無比，魚香四溢，內餡又飽滿豐盛，實在令人大呼過癮。

　　正當賀軒深深沉浸於美食世界的同時，小秀從樓上走下來，來到他的面前，在仔細察言觀色了一番之後，壯著膽子說："看來這頓飯沒有讓您太失望，是嗎？"

　　正在大快朵頤的賀軒被突然傳來的說話聲嚇了一跳，抬起頭望了小秀許久，最終還是違心地說："這算什麼，和素食館師傅的手藝相比差得實在太遠了！"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覺得太刻薄了些。

　　而小秀，煞費苦心準備了這樣一桌豐盛佳餚，不知付出多少汗水和精力，換來的卻是冷冷無情的打擊，她的心裡更加百般不是滋味，眼神頃刻間便黯淡下來。

　　四周再一次籠罩在令人窒息的沉默裡。

　　為了緩解尷尬，也為了平復良心上小小的愧疚，賀軒站起身，走到一邊櫥櫃的抽屜邊，隨手取出放在那裡的幾張紙幣，扔到桌子上。

　　"這是給你的小費，拿著吧。以後就要照今天這樣做，OK？"

　　這是在幹什麼，施捨嗎？

　　小秀緊咬著嘴唇，眼眸裡透著幽幽的光芒："為什麼要另外給我錢？在公司簽合同的時候不是說工資每個月會匯到銀行帳戶上嗎？"

　　"這是我私人賞你的。"賀軒傾斜地揚起嘴唇，聲音尤為刺耳。

　　天哪！這個不可一世的鐵面怪，真的把我當成他的女傭了嗎？小秀二話不說，立即拒絕："公司開出的工資已經很高，只要能平平安安拿到那筆錢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多出來的錢若真的收下，會使我良心不安的。"

　　原以為她會立即接過去並且眉開眼笑的賀軒再一次被她出乎意料的舉動震住，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不愛錢的女人？再說她不是家裡生活困難嗎，每一分錢對她而言都應該是彌足珍貴的吧！他望瞭望桌上鮮亮的鈔票，又望瞭望面前的女孩，一臉困惑的表情。

　　直到小秀離開離開別墅，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耳畔，賀軒依然坐在餐桌邊，抿著嘴唇，保持著她臨走前的姿勢。

　　晚上，賀軒坐在整潔如新的客廳裡看著家庭影院，感覺無比的愜意舒適，再沒有往日那在骯髒的環境下隨時可能爆發的怒火。這是賀軒自回國以來，第一次真正享受著下班後的休閒時光，讓他內心深處不由得生出一種喜悅。在這個被餘小秀打掃過的房間裡，似乎彌漫著某種特別的香氣，這種香氣不是香水所發出的香氣，也不屬於世界上其他的香料，就是世間最香的花卉也不能與它相比。它看似清淡，卻緊緊揪著他的心，不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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