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糟糠之妻 | 上頁 下頁
二三


  孩子們的教練等不到孩子來訓練,惱火了,沖進教室就跟倩茹理論,兩個人都年青氣盛,當著學生的面就大吵起來,從此像冤家一般。一個不放學生,一個非要把人帶走,針尖麥芒的,雞吵鵝鬥的,久而久之,反倒鬥出一段奇妙的情緣來。

  那是倩茹的初戀。

  鐘樺是省游泳隊的退役隊員,分在市體育館任兒童游泳教練。身材高大,面容英挺,短而粗硬的頭髮,永遠挺直的背。與倩茹兩人走在校園裡,曾是一道美好的風景。論起來,兩個人的母親居然是多年前的同事,曾在一所小學裡任教,倩茹的母親教音樂,鐘樺的母親教美術。

  兩個人戀愛了兩年,倩茹曾以為自己的一生就與這個高大英俊沒有讀過多少書卻爽朗溫暖得如同陽光一樣的男人緊緊地系在一起,不可能分開了,他們準備結婚,倩茹的母親特地從蘇州買了最好的緞子被面,新棉花,請全合太太縫了兩床又厚又軟的被子。還有無數的嫁妝。倩茹他們兩還去照了結婚照。鐘樺開始管倩茹的父母叫爸媽。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命運居然會這樣地惡作劇。

  一個暖洋洋的五月的傍晚,鐘樺和往常一樣帶著孩子們訓練到七點。孩子們一個個去沖澡了,回來看時,鐘樺還呆在水裡。小隊員們圍在游泳池邊,都說鐘教練還在練習閉氣,好棒哦!

  可是久久久久地,鐘教練沒有上來,身體卻越發地向下沉去,小隊員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兒,跑去叫了人來。

  鐘樺其實早就沒了氣息。

  他是突發性的大面積心肌梗死,他再也沒有能上來。

  倩茹依約到體育館時看到的,就是同事們把鐘樺用擔架抬出來,沒有找到白布,有人好心用一件新的白襯衣遮住了鐘樺的臉。

  倩茹傻了似地看著那白濛濛的一片,她什麼也不明白,腦子刷地一下,空了,耳邊是幾個小時以前鐘樺對她說的話:「小倩,晚點我們去看戒指,在寶慶銀樓!」

  直到葬禮那天,看到鐘樺被推進焚化間,倩茹才如夢方醒,哇地大哭出來。

  倩茹足有兩個月沒有能上班,倒是老來失子的鐘媽媽出來安慰倩茹:「孩子,不要難過,其實這樣對你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你和小樺結了婚,有了孩子,他再這麼一走才是你一輩子的痛苦。現在,你只苦一時。也好。」

  倩茹那個時候以為,她是永遠也忘不了鐘樺的,可事實上,當你還沒有準備好要忘記一個人時,你實際上,已經忘記了他。

  但是,那傷痛,還是留在了心底的某一個角落。它之深之痛,與它的隱蔽性,也是你所想不到的。

  蘇豫聽了倩茹的敘說,把她擁在自己削瘦的懷裡,他說:「好的倩茹,我向你保證,我一輩子不會再游泳。我一輩子,也不會丟下你。」

  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這一天起,何倩茹與周蘇豫真正地確定了戀愛關係。

  而方甯顏卻正經歷著一個極矛盾的心理過程。

  李立平答應甯顏,四月份一定會去參加考研。

  甯顏是個傻孩子,她上了心。

  她幫李立平買了許多英語書和磁帶,其中有一本考研的詞彙書沒有買到磁帶,甯顏就硬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用小答錄機替他錄下來,厚厚的一本書,甯顏錄了半個多月,都是趁夜深人靜的時候背著家人做的。若是媽媽看見了,會有一些說法。

  母親總是很不安,總是在提醒甯顏不要對男人太癡心。

  說的次數多了,甯顏也會有點不開心,母親看出女兒的心思,更加不開心。母女兩的關係近來頗有一點緊張,甯顏覺得在家裡很是壓抑。

  在李立平的宿舍裡,甯顏還可以得到一點的安靜。

  他們一起看書,聽磁帶,也看電視看碟片。

  這種安靜越來越吸引著甯顏,她對李立平的依戀也越發地深起來。

  終於到了李立平考試的日子,那一天是週六,可李立平堅持不要甯顏送考,他說他是成年人,沒有關係的,等考完了他會去找她。

  直過了四天,李立平才來找甯顏,雖然不是自己考試,可是甯顏還是挺高興,替他感到輕鬆,兩個人去了趟蘇州,當天去當天回。李立平給甯顏買了一件小禮服,甯顏把它收在衣櫥裡,一直沒有捨得穿。

  等到成績放榜的時候,甯顏問李立平有無拿到分數,李立平吱吱唔唔,甯顏以為他大約自覺考得不甚理想,安慰他說:「沒關係的,今年考不上還有明年,你還年青呢。我爸研究所的兩個學生,考到快四十歲才考上研究生呢。」

  李立平的臉色變了一變。

  等到這一輪的研究生招生全盤結束了以後,李立平絕口不再提成績的事兒,甯顏也想當然地認定了他沒有考取。

  直到有一天,她替李立平整理書架時,在一本英語書裡發現一張通知。

  那是一個要求全市高校機關人事幹部參加培訓的通知,這個培訓為期四天,看日子,正是李立平考研的那幾天。

  甯顏單純,但是並不笨,前後一想,就明白了。

  她問李立平:「你沒有去考試?」

  李立平看見她鐵青的小臉,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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