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走開,我有情流感 | 上頁 下頁
八三


  流淌著的旋律輾轉徘徊,溫和裡有著巨大的滲透力。那雙手覆蓋著的並不是琴鍵,而是某種冀望。塵埃起舞,從一個黑洞緩慢湧向另一個黑洞。有風吹起,擾亂了井然有序的游離著的塵埃。再有雲起,遮住了撩人的月娘。似乎要下雨,卻始終未有雷聲。那雙有力量的手扯住了急風,撥開了烏雲,月亮露出一張羞澀的笑臉。塵埃落,漸落,漸漸落。

  而後,塵埃落定。而夜空,寧靜如初,繁星成錦。

  莫恩然站起,鞠躬:「子夜,謝謝你的傾聽。」

  林子夜惶惶上前,眉目裡寫滿驚喜:「恩然,我不懂音樂。可是我想,好音樂和好文章一樣,是需要引起別人共鳴的。你的琴聲足夠撼動我,我的情緒隨著它而搖擺不定,而慢慢地,心卻安靜了下來——仿佛接受了一場洗禮——身心淡然了。能把蕭邦的《小夜曲》演繹成『莫氏安魂曲』,真不錯!」

  「哈哈,『莫氏安魂曲』!虧你想得出。我彈得不夠好。要的彈得好,怎麼沒有獎賞?我不接受口頭表揚的。」

  「免酒錢。」

  他笑道:「賞我幾口烈酒才好。」

  「酒是壞東西,它有時會害死人的。」

  「你知道我和念如離婚的事了吧?」莫恩然狐而轉移了話題。

  林子夜點頭:「只是你們都不說,我也就不問了。我打過電話給念如,她不接。本想去找她的,卻不知道見了她後,我能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你是個聰明人。」

  「我不聰明,要是夠聰明,當初就不該來W城,不該和名優……」

  「你又來了……」

  「不,你讓我說完。還記得上次念如給我辦的生日Party嗎?那個晚上的你和她,在我眼裡仿若神仙眷侶。後來名優告訴我,念如曾經是他的戀人。身體上的殘缺讓名優對念如心懷忐忑,他說這愛不夠真切,如果夠真切,他會把自己的缺陷告訴她。名優說你可以給念如幸福的,因為在他眼裡,你們也仿若神仙眷侶。恩然,你和念如都是一帆風順的人,你們的生活從來安穩富足。本不該離婚的……真的不該……」

  「念如想和我重婚。」

  「那就重婚吧。」

  莫恩然靠近林子夜,他的鼻尖觸碰到了她的額頭:「你總該明白……子夜,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你的文字,你的為人——還有你想要的。」

  林子夜後退著,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更該明白,我不能再犯錯。莫恩然,別讓我犯錯!」

  「2001年初夏,在北京某酒店的一個豪華會議室,我第一次見到你—— 蒼白的皮膚,眼睛低垂著,光潔的額頭。你坐在臺上,身邊花團錦簇,被掌聲淹沒的你,顯得局促不安。那是你首部長篇小說的發佈會,而我,本來要去隔壁會議室開一個枯燥的房產交易會,我走錯了會議室——但是我走了進來,看到了你,就不想再離開。也就是那天,我在你的新書發佈會上,買到了一本你親筆簽名的書——《誰是壞女人?》。你並不記得我,你給別人簽名的時候,都只是低著頭,連笑容也很少。我拿著書,走到你身邊,看到你左手腕上鮮紅的絲線。就是那條絲線,在此後的日子裡,我總是要想起它。所以在W城你的生日Party上,我送了你一串彩陶手鏈,用紅絲線穿著七色的陶珠。子夜,你不知道自己的文字多有殺傷力。我捧著你的書,坐在從北京返回W城的飛機上,淚流滿面。此後,我成為了你最忠實的讀者……後來……後來……」莫恩然捂上了眼睛,「子夜,你來到W城了,每次和你見面,我都努力克制著內心的激動。我很想好好擁抱你一次,哪怕只有一次!陶念如說我是冰冷的男人,可是我知道我不是——我愛過,愛著,並會一直愛下去,是的,林子夜,我愛你!從2001的夏天開始,我就沒有終止這份愛的打算。這愛不要回報,這愛是守侯。子夜……」

  林子夜仰著頭看天花板上的大吊燈,極力克制著自己的眼淚:「恩然,我是一個攜帶病毒的女人——我有『情流感』。你不要靠近我,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你走開,走開!我有『情流感』。我是原本不該出生的私生女,16歲逃離家庭,投奔方子牙。我們過了很多窮苦的日子,等到好日子到來了,我背叛了他,愛上了少年狼——我沒想到這樣的愛會害死了狼。再後來,我差點和自己的親生弟弟結了婚……多荒唐多荒唐……我病了,打從娘胎起,我就得了瘟疫。」

  話音剛落,她從吧臺上掄起一瓶酒,砸到地上,玻璃片四濺,酒流了一地:「莫恩然,你要是靠近我,你的下場就是破滅。」

  然後,林子夜狠狠扯下了左手腕上的紅絲線,手腕上頓時出現一條血痕:「我不會再纏繞紅絲線了,請你走開,莫恩然,你必須走開!」

  2
`子夜:

  對不起,除非叫你「子夜」,否則這信我無法寫下去。

  這時候日本的櫻花早過季節了,我跪在公寓的塌塌米上,享受著異國的陽光。新買的電腦連上網線,似乎我又和你們接近了。我在某個網站上註冊了博客,傻乎乎地在上面記錄個人生活——無非是遊走在學校和公寓之間。在路上,可以看到很多羅圈腿的日本姑娘,她們笑起來的時候眯起雙眼,喜歡很有禮貌地鞠躬點頭。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