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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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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牙說,有那麼一天,他要給我買一列火車,以便滿世界流浪。火車票只有兩張,除了子牙和我,誰也別想乘坐。 流浪真好。 而我,買不起生命裡第一次流浪的火車票。 火車站裡有各種形狀的人。高瘦,矮胖,高胖,矮瘦,或者身材適中。我特別希望他們中站出一批人來,不管什麼形狀,只要站出那麼一批人來。那批人都買不起火車票,我和他們沖過檢票口……沖!沖!沖!最好他們都是到S城的,我們一路狂笑一路高歌…… 「小姑娘,你好!」有點熟悉的聲音。 「沖……」我迅速抬頭,「沖……」 看到他了。確切地說,看到了一張乾淨的成年男人的微笑著的臉。正是那個穿軍裝的莽撞的傢伙,正是那個買得起票,一買就兩張的傢伙。 我別過臉去。 「你的票我剛才幫你買了,現在都8點了,你該去候車室了。」 「什麼?」我疑惑地斜著眼睛瞧他。 「我把票給你,你別誤點了。我是下午的火車,上午還有事情要辦的。一個人出門要當心,到地方了給家人電話。」他把票塞到我手中,一邊做著「再見」的的手勢,一邊轉身走開。 解放軍叔叔?是的是的,「解放軍叔叔」是一個褒義詞。 褒義詞、貶義詞和中性詞,它們是我非常喜歡做的遊戲。 「子牙」是褒義詞,「胖阿姨「和」解放軍叔叔「是褒義詞。 母親眼裡,「丈夫」是貶義詞。父親眼裡,「妻子」是貶義詞。 母親和父親眼裡,「女兒」是中性詞。 少年狼問我:「子夜,那『少年狼』是褒義詞嗎?」 我說:「狼,你是形容詞。比如可以這樣說,狼的子夜。你是我的形容詞,除了我,誰都不許用。」 「子夜的狼,可以這樣說嗎?你也是我的形容詞。」 「不,不可以。你不需要形容詞了,你太完美了。」 認識少年狼的時候,子夜22歲,2002年的夏天。完美的身穿白衣的19歲的少年狼走進我的家門,子牙給他拎著旅行包。薄薄的一層劉海,遮著他寬闊的額頭。一對黑褐色的眼眸左右流轉,一隻寬厚的手掌搭在子牙的肩膀,另一隻手掌直直地伸向我。 子牙對我說:「這就是少年狼,我跟你說起過的小師弟。你看,柳丁,你快來看看,我們像不像一對親兄弟?」 我一手伸向少年狼,眼光則不停地在兩個男人臉上搜索。 少年狼學著子牙那樣叫我:「柳丁,你好。」 子牙搖著頭:「不,你還是叫她子夜。『柳丁』是我對她的愛稱,就好像我叫她『老婆』或者『妻子』。」 少年狼抽動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子夜,不好意思,冒犯你了。」 已經很多年沒人叫我柳丁了,除了子牙。 我16歲離開家門,坐上火車的那刻,內心裡噴發出一個可笑的念頭:我要改名字。 火車上不擁擠,也不算髒。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山巒和田野從我眼前滑過。我不會再回來了,P城,我要和你永別了!我興奮地難以抑制,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大口。那清冽的感覺彌漫過我的喉嚨直達我的胃。 從我的家鄉P城到S城,要坐7個小時的火車。這已經是跨了省份的流浪,而我的目的地是子牙的A城。A城與S城也不在同一個省份,這樣說來,我生命中的第一次流浪也算是長途跋涉的了。我另外想到一個詞彙——私奔。 我這樣,算不算是跟了子牙私奔呢? 私奔,需要隱姓埋名。 我是個心思縝密的女子,這點在我成年後尤其突出。和子牙在一起的幾年裡,他有什麼大決定都要聽聽我的意見。我樂意為他出謀劃策,我不希望他有任何的困惑。子牙應該是安心寫作,什麼都不用管的。我要為他煮飯洗衣、生兒育女、出謀劃策。 可是,當時火車上的我,只有16歲。子牙帶著一個未成年的少女生活,難免要授人以柄。對,我只有隱瞞自己,深埋自己。把名字和年齡都改掉,統統拋棄。深海裡的小美人魚甘願為她心愛的王子,把自己的尾巴割成兩條柔軟的腿。她每走一步,疼痛都有如腳踏刀尖……名字和年齡算什麼呢?不算什麼。 於是,從那刻起,我變成了18歲的林子夜。 為了證明這點,我和我鄰座的一個女人搭訕。我對她說:「小姐,你好,我叫林子夜,我今年18歲。」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稍頃,她說:「你好,我叫王克克,我今年25歲。」 然後,我們都大笑起來。 王克克是林子夜的第一個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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