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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誰對他過這話呢?對了,是程少臣。年初時程少臣剛從國外回來,他們在一起喝酒時,那位情緒一向淡然的先生竟無限悵然地生出這等感慨。

  做人果真要厚道。一定是當初他捶著桌子笑得太沒心沒肺了,以至於這麼快就遭了報應,自己也開始未老先衰。

  問題是,人家的懷舊與心境衰老,是事出有因,目標明確,並且最終得償所願的。而他懷的這是哪門子的舊,衰的又是什麼心。

  突然身心這麼反常,大概是到了該安定下來的時候了。或許他應該聽從和和的建議,認真的找一個順眼的女子交往一下看看,既可以打發無聊,又能堵住長輩們的嘴,運氣足夠好的話說不定就順便把人生大事解決掉了。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11、心理低潮期

  這心理低潮期與青春期、更年期差不多,真是難熬。

  筱和和突然變得很忙,以至於鄭諧見她要預約。

  他找了幾次筱和和,她不是沒接電話,就是說聲正忙著便很快掛了電話。還有一回,已經約好了吃晚飯,卻臨時放了他鴿子。

  虧得是和和。若是換了別的女人,只消敢這麼玩上一次半,就可以從鄭諧的記憶名單裡徹底被清除了。

  後來,鄭諧再找和和有什麼事,就索性讓韋之弦代為轉達,免得自己無趣碰釘子。

  他疑心和和與時霖真的開始交往了,但礙于「男人八婆很無聊」的心理障礙,只能忍著。

  筱和和以前談戀愛時也會冷落他,找人時總找不見。所以每當和和談戀愛,就是他越發無聊的時段,無聊到他也不得不去找女人湊合著交往,以打發突然閑下來沒事可做的時間。等和和的戀愛結束了,他要麼安慰她別太傷心,要麼教育她不能太隨便,一周總能把她叫出來三兩回,於是他自己的那段湊數的交往也就漸漸消停了。

  和和是個認真投入的傢伙,算她為數不多的優點中最亮眼的優點,無論做什麼事,都很全力以赴,不撞南牆不回頭,強得狠。

  這一點恰是他最最欠缺的。父親就常常訓斥他活得太沒激情,從小到大就沒對什麼事情投入過,不管做什麼都興致缺缺。

  這真怪不得他。他一出生就擁有一切,家世好,皮相好,腦子好,從小就如眾星捧月,沒有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整天玩也能考第一、上名校,參加個運動會隨隨便便就能拿好幾個冠軍回家,至於學外語、學樂器,他也總是用比別人少得多的時間,就可以取得比別人好得多的成績。

  多年前有一回筱和和啃著薯片,翻著少女漫畫,含糊不清地念了一句:「你的人生就跟喝白開水和啃饅頭一樣,真是什麼驚喜都沒有。」

  那時他正坐在筱和和的電腦前,只用了不到兩小時,就一路過關斬將地把她抓狂地玩了一個月也玩不到結局的單機遊戲給打爆了,而且那是他第一回玩,連規則都不太明白。

  所以他常常感慨,倘若他能像筱和和那樣笨得恰到好處,那他的幸福感會強烈得多。

  比如,筱和和初中畢業時最怕八百米測試,因為平時她從來沒跑過及格線,所以那陣子任何一個時刻見到她,她都在跑來跑去的。後來鄭諧在媽媽的命令下當了她的教練。和和的悟性其實很強,五天后就可以及格了,等到正式考試,她竟然拿到了滿分。

  這種因為付出而獲得的滿足,鄭諧自身很難享受得到,只能從笨蛋筱和和那裡稍稍瓜分一點,淡淡地體驗一下感受。

  過了幾天,他沒見到筱和和,卻在一家飯店裡偶遇時霖,各自的飯局散夥後,兩人決定換個地方小聚。

  時霖不愛玩,鄭諧也喜靜,兩人乾脆去飯店地下的娛樂城打檯球。

  檯球室是豪華單間,很安靜。兩人一本正經地打了兩局。時霖是檯球高手,但也只勉強和半調子檯球手鄭諧打了一勝一負,直嘖嘖稱奇。

  「我在國內的任務快結束了,下個月中就回美國。」時霖喝著水說。

  「這麼快?那你對和和的計畫呢?」

  「說起來,這回我算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為了有能找她的藉口,就自作聰明地給她找了份額外的差事,結果害她忙到連吃飯都沒時間,更別提能把她約出來。」

  「這麼多年了,你學問越來越長,追女人的手段可一直不怎麼見提高。」鄭諧輕鬆地把球擊進網中,「不過,她沒時間跟你吃飯,一樣也沒空跟別人吃飯,連我都叫不出來她。所以不要氣餒,繼續加油。」

  「我的手段跟你那自然是沒法比。」時霖笑了,「之前有人說,鄭少爺向來不待見垂涎他幹妹妹的男人,見一個滅一個。敢情兒這都是傳聞嘍。」

  「是哪個小人這麼損我?我不過是替和和把把關而已。那丫頭一向很傻很天真,總得提防她遇上狼外婆不是?」

  時霖拍案大笑:「阿諧阿諧,我以前從沒發現你身上竟閃耀著父性的光輝,晃得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去你的。你若對和和真有想法,就從現在起開始好好巴結我。」

  時霖剛才竟笑出了眼淚,撫了下眼角繼續說:「很傻很天真?我可沒覺得。和和這小姑娘相當的有主見,但是好像都悶在心裡,不太愛說話。你看著她坐在那裡,突然很活潑,突然又很安靜,有時像是比實際年紀還要再小上十歲,有時候又覺得完全超越了她現在的年紀,很讓人琢磨不透的一個小女子。」

  「時霖,你確定你說的筱和和,跟我認識的和和是一個人?」

  「是不太敢確定。你家和和有孿生姐妹?」

  地下的手機信號不好,鄭諧出去接電話時,還想著時霖對和和的形容,忍俊不禁。原來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在時霖的口中,筱和和那還哪裡是筱和和,完全就是傳說中謎樣的神秘女郎。

  不遠處有吵吵鬧鬧的聲音,喝斥聲,以及女子的哭聲。

  這本來就是個龍魚混雜的是非地,見怪不怪,誰也不願惹事上身。若鬧大了,自然有店家來制止。能在這麼中心地段端這麼大盤子的人,不會是閑茬。所以折騰了半天,只有遠觀者。

  鄭諧收了線,準備繼續去和時霖決出最後的勝負,那噪音的中心源裡卻有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卻突然炸響,:「住手!你再打她一下,我就報警了!」

  那音色柔美卻相當的果斷,四下裡一下子靜下來。

  「你算哪根蔥?我教育老婆關你屁事?滾,否則連你一起收拾!」

  「你有力氣沒處發洩,可以去碼頭扛貨,去工地蓋樓,還可以去戰場打仗。我們國家沒戰爭,還有國際傭兵這一說。只會在女人面前耍橫,你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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